第七章 祺祥政变(第5/10页)
着派睿亲王仁寿、豫亲王义道、恭亲王奕、醇郡王奕、大学士周祖培、协办大学士、尚书肃顺、尚书全庆、陈孚恩、绵森、侍郎杜翰恭理丧仪。陈孚恩接奉此旨,即星速来行在。豫亲王义道、恭亲王奕、周祖培、全庆着在京办理一切事宜,无庸前赴行在。钦此。
表面上这种安排的意思是,咸丰皇帝的丧事固然重要,但京师的安全更为重要。全局衡量,统筹兼顾,似乎以国事重于家事的安排可以让人理解。但从感情角度来讲,奕与咸丰皇帝是兄弟关系,尽管国事重要,留守京师责任重大,但八大臣这样安排似乎不顾手足之情。而且北京距离热河并不远,八大臣不让奕前往热河,却急调陈孚恩去,明显就是排挤奕。
《清史稿》记载:“载垣等矫诏,令孚恩赴行在。”当然,当时也不存在矫诏一说,因为诏令就是八大臣起草的,体现的是八大臣的意志。之所以点名要让陈孚恩前来,原因就在于他虽然身在北京,却是“热河派”的成员。
陈孚恩是个埋头苦干、办事认真的官员,又经常有与众不同的政治见解,其涉世之深,对当时社会揣摩之深是很突出的。最初他还曾与载垣、端华、肃顺等热河派大臣有过分歧,因而被贬,被重新起用后就依附载垣,成了“热河派”的成员。
当时调陈孚恩奔赴热河,除了有排挤奕的意味之外,还有别的原因。陈孚恩身在北京,最了解那里的情况。咸丰皇帝刚刚去世,“热河派”并不能第一时间知道奕的真实态度,这也是没让奕前往热河的一个原因,毕竟“热河派”与“北京派”矛盾深刻。在载垣和肃顺等人看来,陈孚恩的到来应该能得到北京方面的某些倾向性的消息。当然,这也有拉拢陈孚恩的意图,揽住才能出众的人,也是当时“热河派”发展巩固自己势力的一种策略。
八大臣辅政之初,就将奕边缘化。其实,咸丰皇帝临死前,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就是解决诏谕疏章的处理权限问题。这是咸丰皇帝去世后朝廷政务的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因为它涉及谁才是大清帝国真正主人的问题。据费行简《慈禧传信录》中记载:
两宫乃召辅政大臣入,议诏谕疏章黜陟邢赏事。初肃顺、杜翰、焦佑瀛谓谕旨由大臣拟定,太后但钤印,弗得改易,章疏不呈内览。后持不可,议四日,乃决章疏呈览,谕旨钤印。任用尚侍督抚,枢臣拟名,请懿训裁定,其他简放人员,按照京察暨疆臣密考,拟具正陪数员,在御前掣签,两宫并许可。
通过上述记载可以看出,在确定辅政大臣的权力问题上,太后与八大臣之间的斗争十分激烈,经过四天的讨论才最终有结果。肃顺等人意图将权力抓在自己手里,由辅政大臣拟定谕旨,太后只管盖章而不能改动,下级各官员的奏章也不必请太后过目。这个方案当然不能被两宫太后所接受,而且也违背了咸丰皇帝让八大臣辅政的初衷。
经过双方激烈的辩论,最后议定的办法是:
1. 章疏呈览。
2. 谕旨钤印。
3. 任用高级官员,大臣提名,太后最终裁定;任用一般官员,先提几名候选人,用“掣签”的办法确定人选,由两宫太后批准后才能宣布任职。
所谓的“掣签”,就是任命官员时,由军机处糊名签,后进呈御前,两宫太后坐在旁边监督,同治皇帝居中抽签,先抽中者为正职,后抽中者为副职,然后再由各部抽签分配任职省份,最后对外公布。
七月十七日(8月22日),八大臣联名发布《为发下谕旨以“御赏”“同道堂”方章为符信等事致吏部兵部咨文》和《为按月恭缴钤图谕旨事交内阁片》两项文件,向京师内外各衙门宣布,今后朝廷命令必须有“御赏”“同道堂”两枚印章才能生效,盖印公文定期交回内阁存档。至此两宫太后与辅政八大臣的权力分配方案总算暂时确定下来。
权力分配问题意味着地位高低之分,由于小皇帝载淳的生母是叶赫那拉氏,但太后是钮祜禄氏,这就形成了咸丰皇帝死后的一种特殊局面—两宫太后地位如何区分的问题,也就是血缘与礼法究竟孰轻孰重的问题。依据清朝祖制家法,当时的懿贵妃叶赫那拉氏应该尊为皇太后,与钮祜禄氏并尊。但是经过辅政八大臣的研究,钮祜禄氏称为母后皇太后,叶赫那拉氏则称为圣母皇太后。
事实上这样的称呼,是仿照明朝万历年间和清朝康熙年间“两后并尊”的故事。明神宗万历皇帝是明穆宗的第三个儿子,母亲李氏是贵妃。万历即位后,尊皇后为仁圣皇太后,生母李贵妃为慈圣皇太后。清康熙皇帝玄烨即位后,也是尊皇后为仁宪皇太后,生母为慈和皇太后。既然曾经有过先例,八大臣这样拟定也说得过去。当时因为钮祜禄氏住在避暑山庄烟波致爽殿的东暖阁,人们称为“东太后”;叶赫那拉氏住在西暖阁,人们称为“西太后”。但这样定名分叶赫那拉氏心中颇为不满,作为小皇帝的生母,她当然认为自己应该居于东太后之上,这也是她后来联合奕发动政变的原因之一。
应该说在咸丰皇帝去世后,八大臣对于大清帝国的几个关键性问题,处理得并不得当,至少给人以大权独揽的感觉。从结果来看,排挤恭亲王奕,和两宫太后争权以及将叶赫那拉氏排到次要地位,事实上都是孤立自己的行为。不过在那个时间段上,八大臣至少自认为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而且他们将年号擅自更改为“祺祥”,八个人的情绪都很高。据《热河密札》记载:
自顾命之后,至今十余日,所行均惬人意……然事势大局已定,似不致另生枝节……诸事循照旧章,并无人搀入……循此不改,且有蒸蒸日上之势。
从表面上看,咸丰皇帝去世后的政局因为“热河派”的坐镇,而没有出现震动,未来的形势一片大好,但事实上以八大臣为核心的“热河派”对时局的判断大错特错。更让他们没想到的是,“祺祥”这个年号从咸丰十一年(1861)七月确定,到十月就被命令废除,共计七十日。在“热河派”正准备大显身手时,被他们推向对立面的政敌们开始联合起来,准备对他们施以重拳。
5. 合谋
以今日视角来看,肃顺与奕的矛盾,肃顺与叶赫那拉氏的矛盾,“热河派”与“北京派”的分歧,以及八大臣在权力分配问题上的无所顾忌,都是咸丰皇帝去世后,祺祥政变最终生成的催化剂。最关键的是,无论是奕还是叶赫那拉氏,都不甘心只看八大臣在政治前台表演,尤其是叶赫那拉氏,作为新皇帝的生母,她已经下定决心要从八大臣手中夺回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