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第2/2页)

走到门边,他脚步微顿,却没有回头,很沉的语调,本以为永远说不出口的话:“我现在不太能控制得住自己的……嫉妒。”

“我承认,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大方的人。”

房门开着,寒风扑面,直到谢执砚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廊庑尽头,盛菩珠还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

难道是她错了吗?

盛菩珠突然蹲下身,所有的委屈和茫然,冲垮了她所有的理智,肩膀颤抖着,哭得喘不过气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哭累了,被杜嬷嬷哄着扶到软榻上,竟然就这样迷迷糊糊睡过去。

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痕,唇瓣红肿,梦里似乎也不太安稳,浓黑的睫毛不时轻颤。

“娘子,醒醒。”

混乱的梦境里格外喧哗,马蹄声、甲胄碰撞的声音,还有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彻底打破了靖国公府的宁静。

盛菩珠杜嬷嬷摇醒,她坐起来时人还是迷糊的,胸口绞着,心脏如同擂鼓。

“出什么事了?”

杜嬷嬷神色凝重,声音急得都变了调子。

“娘子,不好了。”

“府上刚传来军中百里加急——玉门关遭遇敌袭,没能守住。”

“失陷了!”

玉门关失守?

怎么可能!

一年前谢执砚就打退了占据河西走廊近四十年的突厥和回鹘部族,拿回了沙碛和草原的控制权。

已经被远远赶出玉门关的草原部族,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攻陷玉门关。

除非,里应外合。

盛菩珠被自己这个大胆荒谬的想法,惊出一身冷汗。

不等她回神,杜嬷嬷接下来的话更是令她魂不守舍。

“军情紧急,郎君需得即刻出征。”

“娘子今日不该和郎君吵架的。”

玉门关失守……谢执砚出征。

杜嬷嬷焦急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双耳轰鸣,各种声音都变得模糊不清。

盛菩珠感觉自己什么都看不见,每一个字如同石头,重重砸向她心口,恍惚中,她又好像回到了三年前,同样兵荒马乱的夜晚。

也是这样的深夜,龙凤红烛,洞房内的喜庆尚未散去,她哭着被他抱在怀里,正模模糊糊之际,便被门外突如其来的喧哗与脚步声惊醒。

春宵帐暖,新婚的羞涩,顷刻间都化作时常从噩梦中惊醒的提心吊胆。

嫁了全长安最俊俏的郎君又如何,所期待的一切,尚未开始,就已经结束。

她从未怨过任何人,只是后来的这些年,尽可能让自己活得更明媚肆意些。

如今,仿佛时光倒流。

像一个逃不开的循环。

盛菩珠披衣起身,连斗篷都来不及穿戴,便匆匆地奔出院子,穿过灯火通明的长廊,直冲国公府正门。

火光把黑夜照得,如同白昼。

侯府门前,黑压压的玄甲军,如同静止的潮水一般。

谢执砚乌发以墨冠高束,宽阔有力的肩腰被那庄严持重玄黑色压着,端坐在高头骏马上,就像一头蓄势待发的豹子。

“谢执砚。”盛菩珠往前走了一步。

两人隔着火光相望。

谢执砚动作一顿,抬手止住了正准备离去队伍。

大掌拉紧缰绳,调转马头,火光在他冰冷的甲胄上跳跃,眉目深邃带着戎装时特有的锐利。

“夫人。”

盛菩珠失神看着马背上那个叫她觉得陌生的身影,嘴唇动了动,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是道歉,或者挽留,还是说些别的叮嘱。

愣神之际,谢执砚一夹马腹,行至她身前。

他身影高大,将她完完全全笼罩住,并未下马,只是俯身。

腰间佩剑与马鞍轻撞,发出冷硬的声响,盛菩珠下意识仰起脸,踮起了脚尖。

下一刻,他带着肃杀气息的冰冷唇瓣,精准吻住她依旧红肿的唇。

一触即分。

谢执砚重新坐直身体,目光沉沉,低低的嗓音,因压抑着情绪而显得沙哑不堪。

“等我回来。”

说完,他不再看她,猛地拉紧缰绳,调转马头,语气恢复一贯的冷硬。

“出发!”

甲胄摩擦兵器碰撞出的声音,如同雷鸣,黑色的队伍转眼消失在漆黑的街巷尽头。

盛菩珠静静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