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第2/3页)

“貌美多情的,留在琳琅阁里帮忙接待生意,内敛些的郎君我就安置在银楼,学上一门手艺,总之要活下去,会有很多办法的。”

盛菩珠眯着眼睛,声音更低些:“郎君别问我为什么没有女郎,你也知平康坊毗邻东市,南曲销金窟更是多不胜数,我有机会遇到能帮的,都已经成了我身边的贴身奴婢。”

“还有呢?”谢执砚闭着眼睛,其实这些他都知道,只是听她亲口说出来,总归不一样的。

“嗯。”

“别咬了,我都说了,你还咬。”

盛菩珠侧过头,避开些,声音发软:“所以婚后,你远赴边塞,我就真正动了要把铺子开起来的念头。”

“端阳姨母与我交好,珠宝玉石各种华丽的首饰正巧也是我喜爱的,她做了我第一单生意,后来又添了银子和我合伙。”

“毕竟嫁人有诸多不便,她要参一股我当然乐见其成。”

说到这里,盛菩珠微微恍神:“说起来,朔一他们还得感谢你呢,若您一直留在长安,这琳琅阁,我多半是开不起来。”

行帐内突然沉默,谢执砚也不知是不是被气笑了,心头那点醋意依旧浓得厉害,他惩罚似的在她耳垂上咬一口:“按照夫人所言,他们岂止是谢我,都该给我磕头敬杯茶才对。”

盛菩珠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自古以来,只有妾室入门才给敬茶。”

“郎君这是何意,莫不是气昏头了?”

何止是昏头,明知不该嫉妒,他依旧妒得发懵,更是强词夺理道:“琳琅阁是你的,你是我的,他们既承了你的情,自然该给我敬茶谢恩。”

“谢三郎,你真是好歪的道理!”

盛菩珠败下阵来,忍不住嗔道:“清贵入骨,风仪若玉的谢氏三郎,怎么私下,这般不讲理?”

谢执砚冷哼,手臂收得更紧。

他似乎一点都不想装了,喉咙发紧,语气很偏执发狠道:“不重要的。”

“任何与你有关的事,没有道理可言。”

“菩珠,我就是这样霸道,以前不说,是怕吓到你。”

“现在就不怕了吗?”盛菩珠转过身,下巴微抬。

明明什么都看不清,他的眼神依然很重,像一头随时能把她吃掉的豹子。

“已经吓过了。”

盛菩珠一愣,这才想起来,恐怕是他战死的消息传回长安。

生与死就好像是一道边界模糊的线,斩尽她,曾经对他的任何不期待。

山河远阔,春风不度,衔珠为契。

*

半个月,转眼过去。

萧鹤音经历几次生死,终于在十日前被沈策从鬼门关前拉回来。

盛菩珠该动身回长安了。

“阿兄,贵主就交给你了。”马车里,盛菩珠有些不放心朝外边道。

沈策点头:“等公主身体康复,我自第一时间回去。”

马车碾过戈壁的沙土,盛菩珠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匣子,她收回视线,又恋恋不舍望向更远处的大漠孤烟,眼底思绪沉沉。

玉门关遇袭,加上萧鹤音失踪,事情处理清楚,有傅云峥在,谢执砚并不担心。

此番回长安,除了面圣述职外,他还想暗中试一试安王的底细。

小满刚过,马车抵达靖国公府。

盛菩珠见早已等在门前,神色焦急的杜嬷嬷,她抱着怀里的匣子,掀开车帘小心翼翼跳下马车。

“娘子,您可算是回来了。”杜嬷嬷忧心忡忡。

“怎么了?”盛菩珠觉得杜嬷嬷脸上情绪不太对。

杜嬷嬷深吸一口气,颤着声音道:“老夫人恐怕是不太好了。”

“怎么会。”盛菩珠身体晃了晃,差点没站稳。

“郎君呢?”杜嬷嬷朝后看,勉强笑了一下,“老夫人身体坏得很突然,一个月前发现不对劲的时候,长公主娘娘就让人往玉门关送了消息。”

“娘子恐怕是和递消息的人错过了。”

盛菩珠双腿似灌了铅,紧紧握住杜嬷嬷的手:“快,寻个人,把郎君喊回来,郎君方才在城门外,就被圣人口谕宣进宫中。”

“是。”

“老奴这就去。”

踏入内室,屋里点了香,但依旧挡不住浓重汤药味。

床榻上,老夫人双目紧闭,已经瘦得几乎脱了形。

“为何会这样?”盛菩珠胸腔一滞,背过身去,赶忙用帕子捂发红眼睛。

守在一旁的蒋嬷嬷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跪了下去。

明明出发前,老夫人精神虽不济,但并非眼下药石无功的景象。

“祖母。”盛菩珠轻轻喊了一声。

屋里安静,老夫人苍老的眼皮动了动,睁开眼睛:“菩珠,你回来了。”

她笑起来,伸出手。

盛菩珠赶紧握住,眼眶酸胀,声音也是哽咽的:“您是不是没有好好吃药?”

老夫人喘了口气,很艰难地抬起头:“我就知道瞒不过你。”

“您这是何必呢。”

“明明云灯大师说了,您好好养,还有很多年寿数。”

“不了,我活够了,也该走了。”

“既然要走,那就死得其所。”

“那个不孝的孩子,我再帮他一回,剩下的,就是他自己的命数。”

“祖母,那您也不要孙媳了吗?还有三郎。”

老夫人紧紧握住她的手,叹息道:“百年谢氏不能葬送在我手中,烂掉的根,要切掉的腐肉,都该尽早除去。”

“死了也好,至少不用眼睁睁看着他们兄弟阋墙。”

“等我一走,谢氏丁忧,他们要替我扶灵回博陵守孝,至少三年无法归长安官复原职。”

“三年时间,应该够改变很多事情。”

盛菩珠明白了,老夫人自行停药,是想借丁忧之制,再拉长子最后一回。

要用她的死,让谢氏尽早分家。

她看得比任何人都透彻,长房的野心已不可逆,烂透了根茎的大树,若不断臂求生,只会拖着整个家族一同腐朽殆尽。

“不要难过。”老夫人笑得慈祥,“我这一生并不算太多遗憾。”

“上不愧对天地祖宗,下不亏欠子女。”

“生为赵郡李氏最娇宠的女儿,出嫁前得双亲宠爱,出嫁后与丈夫恩爱,唯一不足就是他先我而去,未能白首。”

老夫人见盛菩珠哭得厉害,有些茫然想了一会儿:“为何哭呢。”

“莫哭。”

“玉门关可好,风沙是会不会吹得脸颊生疼,长河、大漠、孤烟……是书中描绘的样子吗?”

“嗯,和书里说得一样。”盛菩珠想到什么,急急道,“杜嬷嬷,我方才带回来的匣子,你取来给我。”

匣子里放着两个水晶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