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见完徐以宁之后,时稚就没再忧虑徐以宁会做怎样的决定。

该说的他已经反复说过,又有王素珍劝说施压,如果徐以宁还是一意孤行,那他也无话可说。

反正最坏的结果就是无法拿回小楼。

跟徐以宁这次见面,让时稚意识到有些事并没有那么难——原来他可以面对可以自行解决。

起诉的事,就像时稚跟徐以宁说的,他可以不让傅聿初代理。大不了就是将过往重新撕开一遍而已,总要为成长买单。

至于小楼和爸妈的名字会出现在法庭和在判决书,也没关系,总好过失去它。

只不过傅聿初那边,时稚还不知道怎么说服。

时稚总感觉傅聿初对于帮他打官司拿回小楼有一种执念,这种执念不仅仅是不想他将过往撕开给别人,也不仅仅是对于他的事都想亲力亲为。

更像是一种……带有弥补性质的占有欲。

有点偏执,有点病态。

时稚不知道傅聿初经历过什么,为何对自己会有这种不太正常的情感,但他知道傅聿初爱他。

爱与被爱都很明显,不爱也是。

时稚一直都知道。

傅聿初……实在不行就先斩后奏,三天后如果徐以宁没有答复,他就找别的律师委托起诉,然后再告诉傅聿初。

不过等他出差回来,还是先谈谈吧。

只是比等待傅聿初回家,更早等到的是来自傅聿初母亲的邀约。

音乐舒缓的咖啡厅,时稚略显拘谨地坐在傅芸对面,尴尬地喊了声:“傅总。”

不管有怎样的成长,在面对长辈时,尤其是陌生的长辈,时稚依旧会下意识垂着眼,不敢直视。

他心里悄悄思索着对方找他的目的。

“你不要紧张,我今天找你没有恶意。”傅芸看出时稚的不自然,率先表明来意,然后露出个温和的笑意:“咱们没有工作往来,你不用这么客气,叫我阿姨就好。”

“阿姨。”时稚听话地改口。

在傅芸看来时稚就跟小孩儿一样,面对自己像是一只受了惊吓的兔子。

面对这样的时稚,她没来由地心软,说话的声音也轻了几分。她将桌上的甜点推到时稚面前,笑着说:“想着你应该爱吃甜食,给你点了一份。尝尝看味道如何,如果喜欢,走的时候带一份回去。”

“谢谢阿姨。”

时稚挖了一小勺吃进嘴里,清冽的甜味在口腔弥漫。甜食果然有种魔力,时稚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

虽然他还是忐忑。

这种忐忑是潜意识的。

他面对周承可以据理力争,面对徐以宁可以平静应对。但眼前这位不同——她是傅聿初母亲。

如果可以,时稚希望尽可能给对方留个好印象。至少……至少不像王素珍当初那样激烈反对。

他放下勺子,微微抬头小声问:“您找我是……”

“抱歉。”傅芸歉意道:“我知道这样找你有点冒昧,应该由聿初正式介绍。”说着她顿了下,眼中闪过一抹失落,“可是我最近联系不上他……不怕你笑话,我们平时很少联系。”

时稚想着傅聿初这两天变少的消息,心想他果然是真的很忙。

“他这几天去外地出差了,估计比较忙。”时稚这样解释。

傅芸笑了笑,对时稚的解释也不知信没信。她将双手搭在桌上轻轻搓了下,面带犹豫:“阿姨找你……是想请你帮个忙。”

时稚有些惊讶地抬头,看着傅芸,等她继续。

“不知聿初有没有跟你讲过他的情况……”迟疑后,傅芸组织好措辞温声道:“我跟他爸很早就离婚了,离婚后他跟着外公生活,跟我不太亲。”

时稚有些慌乱。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跟他讲这个,难道她也觉得他跟傅聿初开始的不光彩?觉得傅聿初从一种极端走向另一种极端?

时稚不想傅聿初被人这样误解,尤其这个人是他的亲人。

于是他着急解释:“阿姨,我跟傅聿初是正常恋爱的,我分手后才认识的他。”

看出时稚对傅聿初言语间的维护,傅芸心里百感交集。

身为母亲,当然希望儿子拥有健康的恋爱观,拥有最好的伴侣。可她知道傅聿初不会听自己的,她也没道理劝阻。

因为时稚本来就很优秀。

“你不要紧张,我没想反对你们。”

心事被看穿,时稚尴尬地笑笑,没接话。

傅芸:“我跟他爸离婚有很多原因,大人的事本不该牵扯到小一辈,可聿初他心里有结,这么多年一直放不下……”

“您想让我劝他放下,对么?”时稚猜测道:“您认为他接明华的案子,是故意对付云盛,是对江老板的报复?”

傅芸意外地看了眼时稚,心想他果然很聪明。

“没错。我想请你帮忙劝劝他,云盛的案子他这么坚持和强势,总归对他不太好。”

“为什么不好?”时稚不解。

“你不知道外面人怎么说他……”

“说他六亲不认,大义灭亲,公私分明。”时稚困惑道:“可这些都是好的评价呀。”

傅芸:“……”

傅芸叹了口气说:“小稚,你没在职场待过你不明白,很多事不是非黑即白,他这样极端,有个这样冷血的名声,他……”

“阿姨。”时稚不由打断她,认真道:“我是不明白职场规则,但我能分清对错。犯错的是云盛,傅聿初只是在做自己该做的。”

“可他明明可以回避,明明可以不做明华的律师。他这是在跟自己过不去啊。”

“不是的。”

傅芸:“……什么?”

“不是你说的这样。”时稚异常笃定:“如果他特意回避,才是放不下,才是跟自己过不去。”

“……”

傅芸发现她有点被时稚绕了进去。她在商场征战多年,从未遇到过这样的谈判方。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冷静分析:“就算他真是这么想的,可别人不会这么想。”

有这样的名声负累,他该活得有多压抑。

傅芸不想让傅聿初因为别的不相干的人,被牵扯亦或受谴责。

不值得。

“为什么要在意别人?”时稚觉得这个问题很简单,不知道对方怎么这么固执,他皱着眉头说:“你觉得傅聿初接这个案子是为了报复云盛,可为什么不是他单纯的想接呢?”

“再说,律师有个冷酷不讲情面的形象,不是更好?”

傅芸:“……”

“阿姨,我觉得是你对他本身带着偏见。”感觉这个说法太犀利,时稚又连忙找补:“……就是在对江老板这件事上。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说不定他早就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