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失忆(35)(第2/3页)

拿出来的时候,却见勺中浴汤水,盈盈晃荡,盛着一只雪白鲤鱼儿。

小小的,正好占据了木勺中央,像是白色圆鼓鼓元宵一般。

周山恒蓦然顿住了。

元宵鱼儿在水中,朝他吐了个泡泡。

………

等到周山恒到楼下解决完洗漱的事情,已经是人定时分。

他桌前点着的一豆烛火,借着月辉温书,再磨墨打算重新抄录一份行卷。

眼睛的伤势几乎全恢复如初了,但是夜里这样借着昏暗的火烛,眼睛还是不由得疲惫。

周山恒揉了揉干涩的眼。

这时候没有复印,行卷留着原本,抄录本送出去之后,下次干谒前又要再抄录一份,数十首诗,又另外有文章,总之抄录起来工作量也相当大。

辛禾雪在一旁的床头看着他,“需要我帮忙吗?”

周山恒一怔,摇摇首,“我会不会吵着你了?我夜里睡得迟一些,你可困了?”

辛禾雪身形灵巧地从床头跃到桌案上,又攀附在周山恒肩膀。

空气中飞舞起莹莹微光,仿佛神仙术法,点点荧光缠绕在黑檀毛笔上,毛笔无人握而自动,挥毫泼墨,笔势如走游龙,模仿着周山恒的字迹很快满满当当地将行卷内容重新抄录出一番。

“好了。”辛禾雪拍了拍周山恒的肩膀,“睡吧。”

夜里睡眠的时候,辛禾雪就靠在周山恒的肩膀与脖颈之处,靠近颈窝,倒也好取暖。

周山恒半分也不敢动,生怕轻易翻身时会压到辛禾雪,因此睡姿格外规矩地直挺挺躺在床铺上,一夜都未曾翻身。

周山恒白日里多数时候要出门拜谒,辛禾雪以这样小的身量,忧心出什么意外,所以只在邸舍的房中等候周山恒回来。

好在邸舍的客房每日里只在上午有一个小厮前来洒扫,除此之外,也不会再有旁人前来。

辛禾雪倒是觉得奇怪,虽说他是挣脱了寻踪镯的限制,但渡之肯定也能猜想到除却去找周山恒,不会再去旁的地方,可接连这几日,邸舍白天静悄悄的,一点动静也无。

渡之没有前来寻他,他反而觉得有些异常。

前来寻他的狐妖提到,渡之前两日被召回了太初寺,之后又匆匆离开了京城,兴许是领了国僧了意的命令。

狐妖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道:“不知道为何,今年自从年初地龙动后,各地的妖鬼祸患格外频繁。”

他一个狐妖,说着妖患频繁,听起来还有种怪异感。

辛禾雪也觉得当前的情况奇怪,但是哪里奇怪,又说不上来。

直到傍晚周山恒才回来,等到洗漱一类的杂事解决了,辛禾雪躺在枕上,却没有听见周山恒上床来的动静。

他撑着手肘,望向桌旁,周山恒正在侧对着他,辛禾雪问:“今夜你也要温书到后半夜吗?”

周山恒好像正做事入神,没有听见辛禾雪的声音。

辛禾雪只好从床铺上起来,轻轻巧巧地跃到桌面,“在做什么……?”

一豆火烛下,周山恒正拿着手中的布料飞针走线,辛禾雪瞧了瞧那大氅的比例,总不可能是给周山恒的手指穿的。

做给他的大氅?

辛禾雪上前,周山恒终于瞧见了他,一时间慌乱挑破了大拇指的指腹。

殷殷的一珠鲜血冒出。

他怕沾染弄脏了初具雏形的大氅,急忙放下东西,用另一旁的帕巾卷起,裹住了手指。

辛禾雪迟疑地问:“这是给我缝的?”

周山恒低头,惭愧道:“只是想试试,过几日到了腊月,天气还会更冷。”

他看辛禾雪的衣衫单薄,因此才想着缝制一件夹绒大氅。

辛禾雪上前,拍了拍他被帕巾裹住的指腹,“我看看?”

周山恒缓缓松开了帕子,指腹上的血已经止住了,辛禾雪趴在他大拇指边缘,不稳地摇晃晃,说道:“不必为我忧心。我是妖,只要有灵气就风雪不侵。”

周山恒忧心忡忡:“那若是灵气不足呢?”

他第一次接触妖的灵气这一概念,怕之前辛禾雪为他治疗眼睛,又用术法帮他抄录行卷会消耗过多灵气。

辛禾雪弯了弯眸,眼底闪过狡黠微光,“你没看过志怪故事么?妖怪自然有灵气速成的办法,就看你愿不愿意了……子越哥哥,你可愿给我采补?”

周山恒耳根通红,讷讷无言地看了看辛禾雪,又避开视线。

辛禾雪:“……我不是说现在。”

周山恒点了点头,“我自然是愿意的。”

辛禾雪微微倾头,忽而问:“你知道勺童吗?”

周山恒不明白他的用意,还是点点头,“知道。”

志怪故事里出现过,一名国子监学生温书的时候,桌上出现了一个身长两尺多的小鬼,满头细碎光点,有如星星,一闪一闪,一会儿玩砚台,一会儿吹灯烛,捣乱了书生的桌案,叫人不得安宁。

那书生大胆地将小鬼捉住了,却发觉手上的是一柄木勺,上面沾了百余粒粟米粒。

辛禾雪拍了拍他的额心,“那就尽早安睡吧。否则我会将你桌案上的物什都搅得一团糟。”

周山恒躺在床上时,想象了一下画面。

辛禾雪就算是变成捣乱的小鬼,也会是这世上最可怜可爱的米粒勺。

颈窝依偎着柔和温度,周山恒将被子向上拉,掖得严实了些。

“腊月京城有灯会,到时候……”

周山恒放轻声音问着,却发觉辛禾雪好像已经睡着了。

那就等到的白日里再问吧。

………

辛禾雪白日在邸舍里待着,闲来无事,在桌案上翻阅书卷。

只是他个子如今太小,踩在书页上阅读,翻页又要跳下来,两只手捧着一页纸翻过去。

窗户没有关严实,一阵剧烈北风吹来,吹得书页哗啦啦响,一页接一页翻过。

辛禾雪直接被风吹得荡起来。

有矫健身影像是鹰隼一般,勾腿抻腰,松开握住窗户上框的手,一跃从外头的严风里闪身进来。

辛禾雪飘荡着落在他手上。

“真小。”恨真啧啧,手心里的小人捧到他竖状蛇瞳前打量,“我好像一口就可以把你闷了。”

辛禾雪不搭他的话,恨真重新将他好端端放到桌上,整个人神经质而焦灼地来回走,最后死死盯着辛禾雪,“你身上都是那个穷书生的气味。”

他好像在真的考虑是不是可以一口闷了辛禾雪,把一整个小人重新舔过一遍。

忽然,他又想起了什么,一扯旁边的椅子,大马金刀地坐到上面,视线没有离开过辛禾雪身上,竖瞳仿佛锁定猎物,“我之前说过了。”

“如果你再来找这个穷书生,我会把你锁到床头,要你整日里睁眼闭眼都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