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被害妄想(14)(第2/3页)

他一餐吃得很慢,细嚼慢咽到了正式饭点。

冰室里的客人就拥挤了起来。

“唉呀清明都过了,对面那个姑婆做什么还烧纸,摆一盆烧得乌烟瘴气的……”

“搞什么啊?怎么不拿回家里烧,在大街上烧,两边都是饭店,大家要吃饭的嘛。”

“就是喽。”

人声喧闹嘈杂。

邻座刚刚说话的男子“啪”地按响了打火机,火苗一窜点燃了香烟。

“可以不抽烟吗?我怀孕了,闻不了二手烟。”

声音泠泠,像是唱片机里才会有的低柔细致音色。

男子原先满脸不耐,转过头去,眼睛直了,怔怔然地摁灭了手中的烟。

乌发雪肤,鼻挺唇淡,无一不恰到好处美得令人目眩。

那样冷然地垂着眼帘,睫毛比发丝的颜色稍深一些,眼睛从睫毛底下斜瞥了男子一眼。

分明是讽意刺人的眼神,无端叫人骨头都被戳酥软了。

“叮叮咚咚。”

外面哗然开始刮起了急雨,砸得路边铁皮棚顶作响。

辛禾雪咬住柠檬水的吸管,杯壁凝结的水汽蒙蒙地如雨滑落。

他听见邻座的男子向同伴抱怨。

“娘的,怀孕了跑外边来吃饭,抽个烟还得她脸色,我又不是孩子他爹,她老公是死外边了吗?不会在家做饭?”

小妹敲了敲桌面,“不好意思哈,先生,小店禁止吸烟。”

她努了努唇,示意男子看钉在墙上的标识牌。

“要抽烟的话,请移步别的店。”

外面都下雨,再挪步多麻烦,男子讪讪地不说话了。

小妹摁下按动笔,拿着小本,“要吃点什么?”

他们点了餐,又继续说回之前的话题。

“都下雨了,对面那个开糖水铺的姑婆怎么还在烧纸?”

“我听说是烧给她女儿的。”

另一张卡座的三位客人也参与了聊天。

“白发人送黑发人?”

“是吧,上次路过,我崽吵着要吃糖水,买的时候在店里看了一眼,墙上摆着黑白遗照,一张是个老头,估计是她老伴,另一张可年轻着呢,真可惜。”

“我知道,她女儿本名谭娥,出去读书了,后面结了婚又回城寨来,找了个当老师的工作,改了名叫什么安妮……我侄女之前就在那个花朵幼儿园,她还带过的嘛。”

柠檬水轻轻一推,辛禾雪重新扬起唇,面向服务员,“买单。”

………

疾风急雨。

一时半会儿还大有停不下来的架势。

辛禾雪来时没带伞,要回住处,就得过对面去。

棚外雨下成了整整齐齐的白线,落到地上又烧出白烟。

他从冰室这头的街,一下子埋头冲入雨幕里了,像只蝶蹁跹到对面。

雨下得要浇灭铜盆里的纸钱,阿婆赶紧收拾地将盆端进屋内了,口中念念叨叨地说:“阿娥,阿妈给你烧的钱可能湿了,记得晒干才用……”

因为女儿忌日,她的糖水铺今天开着门却不开张,所以没有客人,但晴天里摆放在外头的桌椅还要搬回去。

她已经上了些年纪,搬动板凳的时候,腰就像是一根压弯了杆的秋稻。

身上带着水汽的年轻人跑过来,帮她折叠起小方桌,“我来吧。”

辛禾雪根据阿婆的话,把桌椅摆到室内的墙角。

“好了,那我先走了,您注意身体。”

他转身的瞬间,一只手牵住了他的手,那只手背上布着皱纹已经不再年轻了。

阿婆抬起灰白的眼睛,茫然若失地喊:“阿娥?”

辛禾雪才发觉她的左眼由于白内障丧失了大部分视力,右眼似乎也不是那么清晰,“您认错人了。”

无风经过室内,内里桌子上的筷子筒却倒下了,筷子噼里啪啦甩了满地。

辛禾雪看过去。

墙上的神龛静静点着两只红烛,幽幽摇摇,彷彷徨徨。

另挂着两张黑白遗照,右侧那张年轻女人,面若银盘,笑意吟吟,向着他看。

辛禾雪一恍神,那个玻璃框内的女人面容吸饱了水,向种子一样肿胀起来。

“不好意思啊,年纪大了不中用,认错人了,”阿婆好好拍了拍他的手,才松开了,“总以为是阿娥回来看我……多谢你啊!”

“没事,举手之劳。”

辛禾雪离开前,再向那面墙瞥了一眼,女人依旧面带笑意,一旁神龛上的红烛,烛泪盈盈堆积。

【请听第六题:谭娥(安妮)的秘密是什么?(10分)】

【听说孱弱的人类淋了冷雨就会生病,真是不可思议的脆弱生物,还研究出了冲热水澡和喝姜汤驱寒的办法。】

【如果是人工智能就完全没有这样的烦恼呢,真羡慕 (*^^*)】

辛禾雪在楼道上将口袋里发烫的身份卡拿出来,他盯着文字看了许久。

忽而发觉后面说的话并非是题干。

而是游戏系统阴阳怪气的关心。

大概是想表达催他洗个热水澡再喝碗姜汤……?

辛禾雪曲起手指,轻轻绕了绕湿润的发尾。

他翻了翻,第六题暂时不急,明天可以再去看看糖水铺的阿婆,寻找眉目。

而上面的第三题他还没有完成,那道关于谁才是披着羊皮混在羊群中的刽子手的题目。

让他想想,该怎么抓住邻居先生的马脚呢?

………

可能是受到雨天影响,房子里有一种潮湿腐败的气味。

窗外一片阴霾之色,雨水流淌在玻璃上。

辛禾雪用毛巾擦着头发,从淋浴房内出来,懒洋洋地盘腿坐在床上。

床头柜上的检查报告在下午回来的时候被雨水打湿了,纸张摸上去还有点润润的触感。

看着胞宫内奇异的雾状黑色。

他微微眯起眸,手中擦头发的动作也停下了。

“小怪物,能听见吗?”

辛禾雪的手抚上小腹。

没有回应。

这很奇怪,因为他前几天在花朵幼儿园的时候,还听见这个小怪物喊饿。

周辽也不知道死了没有,这么多天没有回来了。

既找不到人算账,也找不到人和小怪物沟通。

看得心烦,辛禾雪将纸质报告直接塞入抽屉之内,眼不见为净。

眼角余光瞥向一个区域,他忽然直起腰来,从床上下去。

方形鱼缸摆在客厅电视柜旁边的桌上,辛禾雪还买了一个特别的暖光射灯,开着灯的时候,缸内波光粼粼,金色游鱼绮丽。

现在,那两只金鱼都漂浮在水面上,已经死去多时了,只剩氧气泵噗噗地向上冒着密集水泡。

原来房间里那股腐败的腥气是来源自这里。

什么时候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