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祸及

教授瞥了笑吟吟的某人一眼,面无表情地用手掌将人脸推开些。

这家伙在他面前简直越来越……肆无忌惮,私下里一点“救世主”的光辉形象都没有,什么浑话都说得出口。

“好不好?”对方反手抓握住他的手,举到唇边亲了亲,用那双温柔真诚的蓝眼睛安静包容地凝望着他。

……啧。

“……只是一些独立于理性之外的个人情绪,并不会影响大局。”黑发青年任人将手掌放在手里揉捏,微微垂下眼睛,沉默地注视着桌子上散落的纸灰。

“不论是哪一方,我们都已经彻底退无可退。”他有些疲惫地向人低声袒露内心的情绪:“所以接下来所有人所直面的,将会是前所未有的惨烈与残酷……这一天迟早会到来。”

他不是神,在那些未知的宏大命运面前,无论多么坚不可摧的人类,也会产生彷徨不安的情绪,哪怕是他——但是他同样冷酷地不允许自己深陷在这旁人几不可查的脆弱当中,也就只有救世主一人,凭着己身令人心惊的温柔与敏锐,才被允许窥见分毫。

“您知道的,我会永远陪在您身边。”阿祖卡平静地轻声说道:“只要您愿意,随时可以命令我,无论是向我倾述……还是其他更多。”

曾经的救世主所渴求最深的不过是“复仇”。历史中的英雄已然化为了一只阴惨惨燃烧着的鬼魂,于颠倒的末日尽头冷静而凶暴地一步一步向前行走,试图从诸神手中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但是至于现在——他正被那仁慈而冷酷的月光全然浸泡着,为那些伟大灿烂的银辉,就连整个灵魂都随之呻吟着战栗起来。

教授看了他一会儿,忽而将手从人手心里抽了回来,反手一把拽住了对方的衣领,强硬地迫使金发青年更深地向他俯下身来。

另一人顺应着他的力度,十分温驯地低下头,那些柔软明亮的金发全然顺势流泻而下,在他的肩上蜿蜒爬行着。

“你这样可能会惯坏我。”黑发青年在人的耳侧异常冷静地陈述道。

但凡他有些微的软弱与动摇,一位“神明”全部的力量,对于这个世界的一切反对力量来说,该是多么值得忌惮与恐惧的存在?他甚至可以轻易成为新的王,坐上那延续了千百年的腐朽王座。

——那些诱人的暗示简直就像这个世界上最为温暖柔和的水流,直到将无知无觉的、来自异界的溺水者彻底困在了远离大陆的海底深渊。

……但是他不会对此感到恐惧,他自信自己不会迷失。

“可惜您既不会胡闹,也不会作弊,不是吗。”阿祖卡无奈地低笑一声,主动侧过脸去,怜爱地轻轻吻了吻那近在咫尺的耳尖。

乖孩子,他想,对自己严苛得令人无可奈何着心头发酸,同时也坚定不移得令人肃然起敬。

“我的恋人,我亲爱的月亮,”阿祖卡又忍不住用舌尖贪婪地舔舐着那单薄苍白的耳廓,满意地感受着那细微的本能颤抖,含含糊糊地叹息道:“您真是我永恒的宿敌,总是十分擅长精准地折磨着我……”

准确来说,他无时无刻不在和自己那几近本性的支配与摧毁欲望相抗衡:他想要吞吃他的月亮——他不会毁掉他的月亮。

就在阿祖卡准备再得寸进尺地轻咬一下时,那些温热湿润、令人浑身发麻的触感似乎终于使人忍无可忍了。黑发青年剧烈颤抖了一下,松开了抓他的手,歪过头去使劲揉了揉耳朵。

“我没有折磨你,不许污蔑我。”对方顶着被揉到发红的耳尖,皱起眉头责备他——可惜在他眼里没有半点威慑力,反倒十分想亲:“还有别舔我的耳朵,太痒了。”

“是您先对着我的耳朵说话的。”阿祖卡无辜地望着他,委屈地辩解道:“先生,讲讲道理,这一次可确实是您先引诱我的。”

他的宿敌扬起下巴,揪着他的脖领,在他耳边说话——简直强大傲慢得迷人,明明看透了一切,却依旧选择了克制与忍让,真是……

在人看不见的角度,救世主忍不住缓缓地舔了舔自己的牙尖。

“见鬼,我又没有舔你。”教授难以置信地瞪着那家伙,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预感令他再次抵着脸将人推开些,迫使此人和自己拉开距离:“公平起见你也不许舔。”

对方被他搡得俊脸变形也不在意,而是严肃地思考了片刻:“唔,那我让您舔回来?”

教授:“……”

“如果你只是想让我精神方面放松一下,”他黑着脸地说:“恭喜你做到了,我现在只想揍你。”

……然后救世主就开始低低地笑,好像十分愉悦似的。教授都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他皱着眉,最后狠狠揉了下发烫的耳朵,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凌乱的衣领:“够了,说正事。”

“现在我比较担心铁棘领。”不管另一人有什么反应,他继续说了下去:“矛盾激化到如今这个地步,敌人不会善罢甘休,也不会有什么祸不及家人的道德风范,依靠之前我所做的一切伪装拖延到现在已是极限,我认为最近极有可能会有人冲铁棘领以及布洛迪家族下手。”

黑发青年缓缓吐出一口气来:“……所以我会让波西回去坐镇,以他的身份来说是目前最合适的选择。”

毕竟对于“诺瓦”来说,铁棘领承载了他的责任与私心;但是对于目前的黎民党来说,这远离王城的穷乡僻壤暂时并无太大战略意义。

其余人都有更加要紧的任务,他不能为了私人情感向铁棘领方面倾斜更多资源——而这也是他选择教导并扶持小布洛迪的重要原因之一。

“以那小子目前的实力来说,确实大多数人是需要忌惮的。”同样教过对方一段时间的阿祖卡毫不客气地点评道,毫无半点“师徒情义”:“但是以他的脑子,如果没有您的背后支撑,他会被王城那群奸诈的老狐狸玩死。”

“所以他得学会听话。”教授用一种若是被小布洛迪听见、怕是会哇得一声哭出来的冷酷语气说道:“教了这么多天,如果连最基本的服从命令都做不到,那他只能祈祷自己足够幸运,能在敌人手中多活几天了。”

要么服从,要么死亡。一向独裁专横的暴君从来都不是什么温情脉脉、沉溺于“血脉亲情”中的好兄长。

得知自己又得彻底离开哥哥身边,去往远离王城的铁棘领,这一消息对于勉强老实呆在圣巴罗多术士学院里、咬着手绢恨恨看着兄长和那个讨厌金毛单独两人跑去王城的小布洛迪来说,简直宛若晴天霹雳。

“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