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这在家的季珠,可也盼着两个姊姊回来呢。

这日独守家中,在屋后菜地里揪了会野草,找穗儿玩了会儿,顶着吕媪给梳的两个丫髻,便回来热中食吃,小小年纪,抱柴、打燧石、引火,有模有样的。

穗儿跟过来还纳闷呢,“还没到晡时呢,你家中午也吃饭?”

季珠点点头,“阿姊说少食多餐,这样对胃好。”

两人便在灶旁烤着火,说小话,“阿姊什么时候才回来呀?”

“你想她啦?”

“我担心她们。”季珠道。

听到鞋响,陈穗儿道:“好像有人来了,是不是你阿姊回来了?”

寻出去一看,是从盛昌里回来的庄蕙娘,她在盛昌里那头的豆腐卖的好。

说起来,这亏的季胥元月给好些人家拜年送了豆腐,吃出些名头来了,她在那卖的二十块,便都卖空了,心下欣喜不已,特来和季胥说的,明日准备要二十五块的量。

这会子见季胥还没回来,独一个小妹在生火造饭,这人都还没灶台高呢,

“去和穗儿玩去,热饭是罢?让婶儿来。”

便撵开了季珠,架柴旺火,不一会儿便将釜里留的饭菜热好了,怕季珠烫着,还给捧了出来。

“吃罢,小心烫。”

只见一碗饭,铺了些豆腐菜、腊肉、腊肋,俱是朝食专门盛出来给季珠中午备着的。

季珠虽是腼腆,到底熟悉陈家人,也记着阿姊素日教的,嫩生嫩气道:

“婶儿、穗儿姊姊也吃。”

这样的人情把庄蕙娘稀罕坏了,笑道:“我们都没那中午吃饭食的习惯,小珠自己吃。”

一面给收拾釜里的残水,拾掇的干干净净。

季珠给穗儿分着吃那腊肋,香极了,两人欢欢喜喜的。

庄蕙娘检查了灶膛里的火星子,便安心由她们两个女孩一处相伴了,自回家去,晚些再来。

下傍晌时,季珠并穗儿出去玩,摘些草来编环。

正好在肖妇人家附近摘尾巴草,她家今日的门倒是敞开着的,家里的女孩,瘦瘦小小的,丫髻应是几日前梳的,都松散耷拉了,远远的望着她们,一身旧絮衣宽大的把人罩住。

大些的陈穗儿招手道:

“你叫什么?来这,我们也编环给你戴,可漂亮了。”

那女孩虽不说话,却想着过来,只见肖妇人自屋里出来,牵了她向里去,笑吟吟道:

“你们玩,我家小幺不会说话,怕生的很。”

编草戴环玩了会儿,穗儿因天气好,家里大母叫她洗头,便回家去了。

季珠自己在家等着等,她想,阿姊她们回来,是不是也要用热水洗漱?

便吭哧吭哧,从瓮里舀水进陶鬲里,拿燧石生出火来,正烧热水呢,便听见独轮车的响,她噌的迎出去,

“阿姊!二姊!你们回来了!”

“对呀,豆腐脑儿和豆腐全卖光了,你瞧,这是什么?”

季凤从怀里掏出个苴叶包了两三层的胡饼,在她眼前晃着。

最里头那层浸油的叶子剥开,季珠蹬着两脚,喜的问道:

“是饼?”

“是胡饼!羊肉馅的,可香了,七钱一个呢,吃罢,我还和那老男子讲价呢,我说我买三个,三个!他耳朵聋,好半日才听清,说三十个都是七钱一个,我就只好咬着牙付钱了……”

季凤和季珠说这日的经历,那张嘴,直到晡食都未歇停。

季胥亦是几下撑不住发笑,晡食她们吃的简单些,就一道羹,因着今儿初七为人日,便也吃的七菜羹,初二拜年得的鸡子还没吃,羹里便有切碎的煎鸡子、茭瓜干、芦菔、腊肉丁子、菘菜、豆腐、并一把碎末芹菜叶子。

季珠还把那胡饼,掰开三份,分给胥、凤二人。

“我和阿姊吃过了,那时刚烤出来,吃着更香。”季凤道。

“再吃小珠的,也香!”季珠道。

季胥咬了口,点头道:“果然,小珠分的更香!”

季凤笑道:“阿姊你就惯她罢!”

崔家亦在吃七菜羹,所用是豆子、稻米、芋、蔓菁、葵、芦菔、菘菜。

吃的崔思是嘴里寡淡,“怎么也不放点肉哪。”

廖氏道:“如今肉价多贵啊,等过些时日降了价,自有吃的时候,瞧你弟弟,吃着就不挑。”

崔广耀吃的呼哧呼哧的,像那槽里放了食的猪儿。

崔思道:“他成日在外头野,饿的吃什么都这样。”

“我看你也该饿上两顿,便不挑东拣西了。”廖氏道。

“市吏来了!市吏来了!”

巷里,季胥提桶便跑,拐了五六个弯躲住了,五六日下来,做这些已是娴熟。

这日,从巷子里叫卖出来,她照旧挎了篮子,里头剩的豆腐,混进了市门。

不过却未像往常那般挨个寻问要豆腐与否,而是停在了一家全市最大的食肆门前。

“阿姊,我们来这做甚?”

这里都是富贵人家派了小仆来买菜馔的地方。

连日跟来市里,季凤也对这地方有了大致了解,因疑惑道。

“这样东奔西跑的不是长远办法,若是能有个长期要豆腐的食肆,那我们便不用躲藏着市吏,跑来跑去的了。”

每日走远路来,还得在巷子里提心吊胆,实在耗费精神,若是能有个托底的大单子,再加上她们在外卖散的,也能快些攒了钱,去租间二千钱租金的小肆,无需整日里东躲西藏的,稳妥些。

如今她们每日能卖个五六十块豆腐,一桶豆腐脑,外加庄蕙娘每日在这拿货卖出去的,加起来能挣二百七十个钱,连着攒了五日,但这离店肆的租金还差些。

“客官,吃点什么?咱们福香食肆的厨夫,可都是会稽郡的名厨,最擅长做肉羹、杂烩大菜。”

店小子穿着酱色旧襦绔,前来迎客。

“我们第一次来,不知都有什么肉羹?”季胥问道。

季凤自进来,便在左右打量,满眼新奇,只见店肆内,食案排列,不少的案前有食客共案合餐,彼此笑谈着。

再往里,上过台阶,有屏风隔出来的雅间,那里头的人更讲究些,俱是分案而食,隐约能看见,都是戴冠穿绫罗的郎君在推杯换盏。

一听季胥的话,眼都亮了,问道:

“阿姊,咱在这吃中食?”

这家福香食肆,可是全市数一数二的大食肆了,格局方正开阔,除了前头这片食客的地,后头还有厨屋,不住的有小子从里头传菜出来,怕是本固里都没谁进过这家食肆呢。

季凤想想便来了兴头,可又隐隐心疼起钱财来,在这肆里吃一餐,怕是要

花不少钱。

“对,正好也该吃中食了,”

季胥听完店小子报菜名,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