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交门市这处郭大郎几个小贩正咄咄相逼,只见一个半大的小僮被拉着到这。

小僮擦擦汗道:“误会了你们误会了,我是得了胥女的素菜,不过并未给她钱呀,这是她免费送予我家的,不曾做了买卖。”

郭大郎道:“这小僮素日得了她许多好处,说的话不能信!”

“就是,季氏拿好东西哄了他,他肯定是帮着季氏说话的。”李姑子也道。

他们今日势必要将这事闹大,搅黄了她的买卖,哪会信那小僮的话,就是程公亲自来了,他们也有说头。

郭市吏指使道:“她这处卖了不该卖的,不能再做了,你们两个,随我将她的摊子砸了!”

说罢伙着两个年轻点的市吏,要来动手,那两个小点的看了眼季胥,虽不情愿,但也没法,只得听命照做。

那些小贩心中激动,撸起袖子要来打砸。

“不能砸!”

季胥拉了郭市吏到一旁。

郭市吏心里有算计,先让停了,只听她道:

“我这处是薛老市吏管的,他老人家虽说告假不在,但他回来了,知道这事,岂不和郭市吏闹的不堪?”

他们这些没有关系的小摊,每月收市税时,免不了被市吏敲竹杠,她固定在一个薛市吏处交些好处费,也免了许多事端。

但今日薛市吏不在,郭市吏才能缠了上来。

郭市吏道:“我代管这处,就是他回来了,我秉公办事,他能奈我何?”

眯着眼睛看她,话中有话道:

“你可还有要说的?”

这郭市吏,素日将小摊贩骂的猪狗不如,爱吃酒赌钱,没钱了就问他们小贩“借钱”,这钱说是借,实则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他昧了小贩们不知多少辛苦钱。

就是季胥,也被他“借”过,但因她每月交一两银子卖好薛市吏,还送些卤食好酒给他,才能得那薛市吏相护,将这郭市吏赶走了。

季胥哪能不知这人想敲竹杠,别说如今家里没几个钱,就是有钱,也不想给他,只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郭市吏将话说开了:

“我上次找你借钱,因你告状,薛市吏那老货将我骂了一顿,你只借我些钱沽酒吃,我也不与你计较了。”

真是不要脸啊。

季胥道:“家中才交完税,实在没钱。”

“你将我当三岁小孩哄?每日数你这里人多!”

郭市吏一听就要挥手让他们打砸,季胥忙道:

“那钱匣子里,有今日挣的一贯钱,郭市吏便借去沽些好酒吃。”

见他面色不改,知道是嫌少,便劝道:

“您先别砸了我的摊子,我也能多卖些钱,今日卖了的,都借给您,怎么也能有三贯钱。”

其实有四贯,她少说了些,想着好歹拖过今日,寻了那薛市吏来。

郭市吏却狮子大开口,比了个数道:

“二十贯。”

“二十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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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楼这处,一头发花白,身躯宽胖的老媪叫唤道:

“不得了,不得了了,郭市吏他们一伙人要砸季氏的摊子!”

这孟老姑是在那边上卖瓜菜的,素日与季胥有说有笑,这会子替她来叫人,在市楼前急的跺脚,向高处叫道:

“市啬夫!市啬夫!”

市啬夫比那些市吏官高一级,能管住那些人,杜贤在楼上望见了西南角的纷乱,一直不下来。

孟老姑叫了一阵子,才出来道:“吵闹什么?”

孟老姑连忙说了那处的事端,

“这都是他们眼红季氏,故意诬陷呐!小僮的话,他们也不信!”

杜贤本该管的,可一想起外姑金氏对隔壁多有攀比之心,尤其隔壁换了大院子,更是将自家院子小、这不好那不好的话成日挂在嘴边,待自己也不如先前客气了,大约是嫌自己不够有本事。

也就是妻子季元,还温和的宽慰自己,这房子够住,是她阿母爱和妯娌攀比,这是半辈子的毛病改不了。

杜贤原对隔壁没有计较之心的,甚至在最开始,她们赁住那仓库改的小屋子时,还心有不忍,觉得这母女四人可怜,是以季胥得到西南角的空位置,他也没有为难。

可如今,他的心,也变了。

“求市啬夫管管。”

孟老姑捧手求道,

“他们分明看准了田姑不在,故意来找茬的,市啬夫您去管一管。”

“那处自有市吏处置,你个多事的老姑子!还不快走!”

杜贤重回市楼了,将门一关,任由这老姑子在外头急的团团转。

话说西南角处,一伙人只待郭市吏的令,就要砸了这摊子,却见季胥将人拉远些说话了。

郭大郎等的心焦,他这侄子是个贪心的,就怕这季胥许了他什么好处,改口不砸了。

金氏也在人丛里看热闹,心都抖起来了,她女儿季止脸上

急了,说:

“这姓郭的不是好人,人家小贩不借钱给他,他就骂人家是贱贾死猪,不得好死。”

她在交门市久了,自然见过,因她姊夫是郭市吏的上级,这郭市吏并不敢犯她家,甚至见了季止还笑脸相迎,季止每次都撇了脸,不爱搭理他。

“我找姊夫来管管他。”

才走出去被金氏一把扯住了,说:

“哪个让你多管闲事的,她自己卖了不该卖的,你姊夫来了,还能包庇她?

去,来人要买粱饭肉羹了,还不回去照看摊子。”

金氏将她赶走了,季止回头,她就将眼一瞪,直到她磨蹭到自家的摊前。

金氏才回身去看热闹,嘀咕道:

“这也就是田氏不在,不然这瘦猴似的郭市吏,还真不是她的敌手。”

“在说什么哪……”

“郭大郎,你侄子该不会包庇这季氏吧?”

小贩们等急了,窸窸窣窣的。

只隐隐听到那季氏拔高音量的“二十贯”,两厢似是聊崩了,那郭市吏忿忿拧身,任凭季胥怎么劝也不听,将手一摆道:

“给我砸了!都砸了!”

“好!砸了!”

小贩应和道,只见郭大郎头个冲出去,抱起一口双耳陶盘,就要向地一砸。

这里头还剩了没卖完的卤食,季氏冲过去抢,被李姑子一把推的踉跄,被谁扶了一把。

一看是金氏,她自己也变了脸色,忙的撒手不管。

季胥顾不上许多,又冲去抢,其余小贩一拥而上,这摊子眼看要保不住了。

“住手!”

只听一声利喝,人丛让了开来,是个打扮寻常,腰间一块交门市令牌的年长者。

却令郭市吏变脸比翻书还快,迎道:

“市长大人,您怎么来了?”

东西大市规模大,设市令主之,小市则设市长,是最高级别的市官,这交门市的市长并不常来这处,季胥在这里时日浅,尚未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