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你近日怎么不到我那里去了?”

他兴师问罪道,季胥说:

“调理那些日子,黎少爷身子也好多了,何况我这里新开了食肆,不大做登门庖厨了,不过想吃什么,依旧可以遣人到我这里来买。”

黎权业的视线从“平安食肆”的匾额落回她的脸上,刁钻的道:

“烟熏火燎,有什么好忙的,你缺钱使找爷要就是了,还能少了你的?”

“那哪能一样,到底自己赚来的更安心,过去我大母说了,手心朝上的日子可不好过,再说我也喜欢做菜,黎少爷既然来了,可要进店坐坐?”

“我不坐,也不吃你做的菜。”

黎权业有心赌气道。

“那黎少爷请便,我先去忙了。”

才撤身,又被他拿话问住:

“是你亲口和夫人说,不愿做我的下妻?”

季胥认下了,

“是我说的,哪怕嫁个市井之夫,一心一意的过一辈子,也不愿到官宦人家为下妻,仰人鼻息的过日子。”

“这就是你的狭隘了,宁为富家妾,不做贫家妻,我也听说了满香楼为难你的事,倘若你点头做了爷的妾室,也就不会有这样的事了。”

“黎家的妾室就好做了?我听过不少转赠姬妾的事,倒不如我自己在这里立足为好,起码自由,做的是我爱做的,我想我和你也说不通这件事,黎少爷若是为这事来的,就请回罢。”

“谁要转赠你了?你说上这么多,无非是想做正妻,你出身低微,实在高攀不上,若是伺候好了,以后抬你为侧室。”

季胥还是在庾氏跟前的那番话,黎权业变了脸色,红了眼圈说:

“你可知道我大父是大司农,专管钱谷租税,你若不肯依我,这平安食肆也别想开了。”

“黎权业,你要是还念我一点好,就别使下作手段!”

黎权业却走了,走之前说:

“我等你回心转意。”

翌日,高市的市长,并市吏随从闯入了平安食肆,说道:

“有食客来报,你这食肆卖了不干净的东西,吃了闹肚,今日起,闭店彻查!”

不管三七二十一将店内的食客赶走了。

季胥想见那吃坏肚的食客,也被驳回了,细问何日吃的,吃的哪样,也不被理会,她明白这是权势压人,心里气的难受。

田豆更是气的浑身乱战,拦了这个,说不能抢,扯了那个,说不能搬。

蚕豆捏拳说:“你们到底要查多久!”

那些市吏将后厨的食材尽数搬走了,其中那积怨的卢市吏尤其嚣张,进到后厨先踢翻了两笼菜蔬,还把卤肉往自己怀里塞。

“你们查食材,凭啥抢钱?”

算账的陈车儿抱着钱匣子不肯撒手,这都是今日收来的钱,还没入账的。

被那卢市吏一脚踢开,将匣子里的钱全倒走了,和他的同僚瓜分个干净。

大牦本来抱了一盆洗好的盘盏,从后院进来的,全被他们抢去摔个粉碎。

后厨好像飞蝗过林,光秃秃的,剩的只是一地狼藉。

“有了结果自会告知与你。”

那市长说了,一行人走时,才把合伙压在地下的五福六谷松开,将他们撵到外面,大门一关,在门口锁了把官府的大铁链。

秋姑在那里气的跺脚:

“菜是菜农在地里现摘的,肉是屠户那里现宰的,就是有剩的,东家也分给我们带回去吃了,从不许第二日再用,哪里就要吃坏人了。”

才从里头被赶的季胥,愣愣的走出来,如今天热了,一行人站在大太阳底下,旁边围的都是看客,对着指指点点。

她听着只觉脑里嗡嗡作响,眼一黑不醒事了,远处的胡掌柜看了,面有幸灾乐祸之色,说:

“大开店门,迎客!”

“东家!”

“小姐!”

桑树巷田家,金豆去请灞桥的马道姑来切脉看诊。

“我们家小姐遭了气,倒在了高市,这会儿灌了豆水还是不醒。”

金豆一面说,一面加鞭赶牛,把马道姑颠的左右摇晃,田氏是她的熟客了,见她为女儿急的满头大汗,也不说那些唬人的来骗人家买符烧水喝,实话道:

“劳心劳神,体内亏虚,满头的冷汗,恐怕遭受了什么打击?我开一张方子,你们抓了药,煎了喂给她吃。”

“是了,是了。”

田氏心疼的眼泪鼻涕一把,命田豆带了方子抓药去。

渭桥上挤的都是百姓,在那里看班师回朝的汉军。

“听说和匈奴的仗打赢了,斩了上

万的匈奴,还活捉了他们的瓯脱王呢!”

“这么着,以后的边市又能开了?”

只听靴子马蹄踩的山响,那些军士打了胜仗,从函谷关一路进来,都是气宇轩昂的,道旁桥上的百姓堵在那喝彩。

田豆无心看这些,在里头挤来挤去,可算挤到了药肆。

药肆的伙计也站高在一具驴车上,对着那些汉军指指点点的,听见田豆说买药,故意的装作没听见,田豆骂道:

“你们的耳朵聋了不成!再不下来替我抓药,告诉你们掌柜,把你们的皮揭了!”

“急什么,财主家的丫头就狂成这样?”

伙计不情愿的替她忙了,将药柜倒腾着撒气,说,

“难怪连黎家都得罪了去。”

“拜高踩低的东西,忘记你们狗腿儿似的围着我家打转的时候了!”

“哼,今时不同往日了,我们可都听说了,你家高市的食肆都开不成咯。”

伙计们看扁那些奴籍的,摆谱是想敲两个钱的,换作圆滑的金豆便塞给他们买个好了。

可田豆是个刁钻的性子,反而冲到后头去叫掌柜的,伙计这才不磨蹭了,将药抓好给她。

田豆呸了声,抱着药忙忙的走了,煎了一副,田氏喂给季胥吃下。

马道姑又替她施针,到了傍晌的时候,季胥忽的吐了,田氏用漱盂接了,一面替她拍背顺气,说:

“吐出来就好了,马道姑说这是你体内的秽物,吐出来就好了。”

季胥果真能坐起来了,进了碗米粥,只是连日身体一直懒懒的。

也许是绷着的那根弦断了,思多食少,总是气虚体弱,也不大下的来床。

三日过去,去官府打听消息的金豆回来,仍是摇了摇头,说:

“还是说在查,将我打发了。”

是日一早,金豆推了独轮车去交门市卖卤食,又原样的推了回来,气的抹泪说:

“说是有人吃了咱们的卤食肚疼,那里也不准咱们卖了,连这个月的市租也不退。”

金豆是被那里的市吏赶回来的,说是强卖就抓她去服苦役。

才说这事不久,去槐市摆摊的银豆也原样回来了,理由是她们晚交了市税,苍天作证,她们从不晚一日的交市租市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