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遗忘症小世子(2)(第2/3页)
“……嗬!”
当看清里面如初生幼犊的三个幼儿时,范靳没有生出半点怜悯之心,反而是,好像看见断魂散,无常丹似的惊骂出声,看他模样,应该是想再骂几句极脏的。
范靳瞪大眼睛。
这不是小老鼠了,这他娘的是镶金的小老鼠。
范靳从左到右依次看向里面的孩童,每看一个,都能对上姓名。
纪照英。皇后久经百难诞下的独子,如今的七皇子。
傅文斐。廷王之子。
牧须策。声名赫赫的老将军之子。
范靳出入过皇宫多少回,这宫中复杂的关系网他全都清楚,全都见过,又一次认真看了看他们,范靳都忍不住嘲讽地笑出声了。
这些人曾多猖狂、多嚣张,是也惧怕最近可能发生的叛乱,想方设法将爱子送出宫避难了吗?
所托非人啊,竟然直接送他这窝里来了。
是故意的,还是不慎的?
怎么还都凑一起了,纪照英也就罢了,生就生在皇宫,这傅文斐和牧须策,怎么也在一块……
范靳想不出其中的猫腻,于是不由生烦,他摸着马车上的帘子,阴沉沉地盯着三个幼子。
而不知是不是他的眼神太过吓人,三个蜷缩在车里的幼子,竟在同一时间,一起睁开了眼睛,再抬头望向他。
小孩子的眼睛使用期限短,还没裹上世俗的浑浊,澄澈得很,在这六面镜子中,范靳看到了里面不同角度的、青面獠牙的自己。
不过顾及悯希随时也会过来,范靳嘴唇还是扯着笑的,即使笑起来难看可怖,还不如不笑。
范靳不知道这几个“大宝贝”是打哪来的,他只知道自己想立刻把他们剁成陷,再用草席把这些红猪肉馅裹起来,统统扔出去!
但他不能,他在悯希眼中是纯白无垢的好人,是会为百姓伸张正义的侯爷,绝不能做这些杀人不眨眼的事儿。
“先将他们送去别屋。”
范靳不想再看这些老鼠,放下帘子,烦躁地跟下人吩咐了句。
从屋中出来后。
范靳脑仁都疼了,胸口都颤了。
他原以为自己会在很遥远的未来,在悯希出落成人时,才会有这种为人父对孩子不尽人意的交友愁破脑袋的体验,未曾想悯希才如此幼小,他就提前将那愁人的情绪,领略了遍。
这三个兔崽子,他简直是,哪看哪讨厌,哪看哪不喜欢!连希儿的袍摆都不配碰!范靳连他们和悯希说句话都火冒三丈,又怎能接受他们做悯希的玩伴?如果他收留了这些无家可归的玩伴,那他们可是要与希儿日夜交往、相处的,范靳光是想想都要将牙咬碎了,体内凶兽现形,张牙舞爪。
偏偏他还要思考,如何才能丈量着悯希可以接受的度,把这些人赶出府去。
实际上,范靳并不需要这么处心积虑。
他这个人很爹,对府中下人和女眷,是说一不二,不容置喙,完全是独.裁到天王老爷来都管不了的程度,他要把谁赶走,那照做就是了,至于原因?你别管,那不该是你要琢磨的事。
可范靳并不想对自己的幼子这么做,虽然他自己恶事做尽,但他却希望幼子在健康温柔中长大,少见点邪恶。
范靳这边还愁着呢。
那边担心的悯希已经从正厅出来,跑过来揪住他的衣摆,软软地喊他“爹爹”了,范靳袖口下的手抓了一下,竭力平复好情绪,低头对悯希露出最灿烂温和的笑容:“希希?”
悯希不知道范靳刚才在马车边上极糟糕的心情,他见范靳冷脸走出来,很是担忧,上上下下地抓挠范靳的衣摆,非要范靳将他抱起来后,他轻声道:“爹爹,如果你不愿意,我不会逼爹爹的,爹爹不要为难。”
他说的是收养那几个幼崽的事。
小幼崽全心全意为范靳考虑,口吻也尽是退让,但那双黑乌乌的眼睛眨得厉害,好像但凡说个不字,他就再也不会高兴,再不会开心了。
范靳:“……”
范靳心里其实真他娘的不想收养,别说收养,他见都不想见,光是看见那几个小老鼠,他都会想起他们老子的脸,烦得要命。
他拍了拍悯希的小屁股,沉着脸不说话。
悯希担心道:“爹爹……”
范靳回过神,扯出一个笑:“希希让爹爹想想啊。”
悯希便抿住嘴唇不说话,让范靳仔细想了。
这一想,范靳的脸色还真动容了些。
自古以来没脑子的人都是没多大建树的,他们通常都会被喜怒哀乐和七情六欲浸入骨髓,再被这些不如意的情绪牵动行为,毫不考虑换一种想法,或许会柳暗花明,从中得利。
范靳能到今天的地步,自然不是这类人,于是他只被“希儿每天要和三个毒瘤同吃同睡”这件事冲昏了片刻头脑,就后知后觉过来——
他为何不给自己留条后路呢?
这一场仗战捷,他的地位会比如今更辉煌,也能铲去极为厌恶的那几人,但倘若失败了,怎么说?那些人找上门来,要斩他的头,抄他的家,又怎么说?
凡事都不是绝对的,尽管他们蛰伏多年,招兵买马丰阔羽翼,也不能百分百保证一定能扳倒纪幽……如果,他将三个老鼠扣下,扣在身边。
假使真不幸失败了,他也有人质在手……不是很好吗。
……
彼时,三个醒来的幼童已经被从马车转移至侧屋了。
他们不知道自己落入了谁的手里,都靠在一起,神态紧绷。
死寂。
良久的死寂。
忽然最中间用金冠蓄着高高的马尾发的纪照英,眼睛一亮道:“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那个人,我见过的啊……范靳范侯爷!那个人怎么把我们送到了这里!”
他来回踱步,又道:“如果是送到的侯府,这还好说,侯爷一定会看在我母后的面子上,好好待我们。只是。”
他顿了顿,看向身边两人:“你们有没有听见那些下人说,让我们好好待着,等下他们的小主子要过来见我们。”
两人没回话,纪照英又焦虑地自顾自道:“我听母妃说过,侯爷前几年诞下过一子,但保护得极好,很少露面,我没有见过,你们也没有见过,是不是?”
他话真是非人的多,还不用别人答,自己就能说一箩筐:“我不敢对娇养的小孩抱有太多的期望的,多数这种小孩,性格都极刁蛮,不讲道理,他要见我们干嘛?而且范靳不喜欢带他见人,那不就说明问题了——他一定是我最讨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