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半个时辰后,随着巨石上摆满的美食一扫而空,酒水佳酿也都被饮尽,也宣告着这场年夜饭已经结束。
宋良宵仍旧有些意犹未尽,无他,只因为谢大贵的手艺实在太好,加上食材新鲜,调料丰富,每一样都是刚从灶头上盛出来或是刚从烤架上拿下来就享用,热腾腾的食物滑入胃里在这冬日里会让人觉得格外满足,食物也就显得格外美味,忍不住去回味。
奈何盘子里连点残羹都没留下,再回味也只能把遗憾留到下一次,就是不知道这下一次又会是多久以后……
就在她心生遗憾时,一旁古吉却是放下碗筷跑到兽撵后箱放行囊的地方,翻找了好一会,然后抱出了一箱子的焰火过来放到空地上,眼睛明亮朝三人道:“吃完年饭开始守岁咯,等过了凌晨我们就能放烟火了!”
宋良宵哇的一声叫了出来:“啊!你们连烟火都带出来啦?”
谢大贵含笑点头:“都说了过年,当然一样都不可少。”
于是四人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大家便一同围坐在篝火旁,守着岁,等待着新的一年来临。
今日是个晴冬,夜里的天空星辰密布,小河这一片比较空旷,一抬头满眼都是闪耀的繁星。
宋良宵环住自己的腿,将下巴磕在膝盖上抬着头,听着谢大贵与佐力在商量接下来几日行程路线,安静的数着那一颗颗的星辰。
只是数着数着,一种空旷的孤独感慢慢升起,之前被欢乐与喧嚣暂时遮盖的思念与哀伤亦慢慢的掀开了一角钻了出来。
她在想封屿,很想很想。
也不知此刻他是否也如自己一般在家中守岁共同仰望着这一片天空。
他一定觉得自己非常偏执不可理喻,当初这才那么生气离开希望自己能够想清楚,但事实上她便是想得太清楚太明白,才不得不忍痛放弃。
日后,封屿还会来找自己吗?
宋良宵不清楚,只知道现在的自己根本就没办法用正常的心态与情绪再去面对封屿,所以自己只能先逃了……
此刻,她流露出的孤寂与哀伤太过明显,以至于另外三人都察觉到了她的异常,谢大贵与佐力也不说话了,古吉更是盯着她看了好一会,欲言又止的,不知自己该说什么,只得看向谢大贵与佐力眼巴巴期盼二人说些什么能让宋姐姐心情好一些。
谢大贵自然猜到为何宋良宵会变得落寞悲伤,但这种事亦不宜多嘴,他只默默往篝火里再添了些柴,让篝火烧得更旺一些。
可就在这时,佐力这个愣头青却是直言不讳问道:“宋姑娘,你看上去好像有些不开心,是因为封家的婚事黄了而难过吗?要是真的,别难过,你人那么好,是封家那个三公子眼瞎,我相信日后你一定可以找到比他更好的夫婿!”
这下谢大贵和古吉都愣住了,古吉更是直接扑过去想捂住了他的嘴。
但话都说出来了,宋良宵听到亦是一愣,不过她还是看了眼佐力,发现对方脸红通通的,晚饭时佐力的确是喝了不少酒,可以说拿出来的酒大部分都是他一个人喝的,这会明显已有几分微醺,开始不过脑子说话了。
宋良宵有些好笑也生出了一点点莫名的倾诉欲,于是说道:“并非封屿负我,大概算是我负了他。”
望京那些流言蜚语她自然也听过一些,奈何这种事无法解释,她也有心无力,再说封家那边亦未曾传出过任何对自己的冷嘲热讽,无论是对方不屑说人是非又或仍旧希望自己能回心转意,都已做到位,不该让让对方再承受莫名指责。
谢大贵有些讶异,这姑娘居然真的回佐力这个酒疯子了。
佐力一脸不解,酒后求知欲爆棚的他掰开古吉的手,继续问道:“为什么啊,宋姑娘不像是个负心人呀?”
宋良宵浅浅笑了笑,这大概就是这个世界世人的认知吧,在他们认知之中就只有一方负了一方的概念,却从未想过还有其他缘由。
“只是我们不太合适,继续在一起到最后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还不如早些放手的好。”
这确实超出佐力脑子里的认知,酒后的他脑子更是一团浆糊:“都两情相悦怎么还会不太合适呢?”
“佐力!”
谢大贵已经有些看不下去了,带着轻微的不悦直接呵斥他的名字。
但宋良宵还是回答了,只是不知道是在和他说还是在和自己说:“这世上并不是只要两厢情愿了就能够天长地久的,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前面是个无底牢笼还要继续往里边跳,这不但救不了他,甚至还会搭上自己,就像当初我救不了周嫣然一样……这个世界,我谁都救不了。”
这世间真存在救赎吗?她觉得没有,人从来都只能自救,所谓救赎不过是在自救的过程之中旁人正好帮了一把。若是心如死灰,若是甘愿陷入泥泞,就算菩萨来了也一样救不了!
佐力脑子更是糊涂,他甚至都不知道宋良宵在说些什么。
唯有谢大贵能听懂,他心中唏嘘,是轻声安抚宋良宵道:“可以了,良宵,佐力已经醉了,你不用回答他任何问题。”
只是压抑了许久的宋良宵却未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她看向谢大贵眼底满是窒息的压抑道:“你知道吗,在那个地方,有些人连抬头的自由都没有,有时甚至只无意的一瞥的都会要了他们的命!奴隶是没有自由的!所有人都是件精美的物件是权利与欲望所操纵的傀儡!”
这时,努力理解消化的佐力终于听懂了奴隶一词,他挠了挠头道:“可是,宋姑娘你嫁过去又不是做奴隶的……唔,唔!”
古吉再次用力捂住了其嘴巴,他发誓这一次说什么都不能再放开佐力哥了!
宋良宵眼里的光慢慢变得黯淡,她沉默的垂下了眼,将脸埋入膝盖。是啊,自己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既不会被理解,还会被认为是莫名其妙的矫情……
就在她快被黑暗与孤独所淹没时,一个清朗却坚定有力量的声音道:
“不,佐力你错了,性质是一样的。”
谢大贵认真道:“你能将人当成物件来看待,旁人同样也能将你当成物件来看待,总归会有身份地位比你更高的人,就算坐到最高位,有朝一日若被拉下马来,或许境地连畜生都不如,这个世界便是如此。”
宋良宵抬起头,对上谢大贵那双平静的紫色异瞳,一下眼泪就掉了下来,吧嗒,吧嗒滴个不停,她委屈的抽泣着道:“是的,我没办法忍受不被当人看,也习惯不了不把人当人看,我不想争权夺利,也不愿做别人争权夺利的棋子……他不肯跟我走,我再喜欢也没有用,呜呜呜……没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