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

但见羊皮卷上书写道:

大望二十六载,正值新旧交替,新法变革关键之际。朝会之上维旧派打着倒反天罡拨乱反正大旗列古训十条上书欲将新法变革提携女官驱逐出朝堂。尔乃朝中新晋女官之首,新法变革派一员,试问:汝当如何辩驳维旧派维护女官权益并说服朝议继续推行新政变革。

能于大庭广众之下将此议题抛出任众人讨论,宋良宵如今见过的也就只有这位太保府的女英夫人。

再看宴上众女官皆神色平常无任何异样,显然早就已经习惯。

但趁环境嘈杂女英夫人与旁人说话之际,宋良宵还是忍不住低声与萧绾道:“一个游戏的题目还能这样出?感觉与殿试也差不多了。”

萧绾把玩着一只酒盅,目光扫过下方各处水榭,能看到众女官们或颦眉思索,或奋笔疾书写写画画,又或三三两两低声讨论,每个人都眼睛明亮意气风发。

她亦勾唇笑道:“在外边自然不适合讨论这些,但这里太保府,肆无忌惮些也未尝不可。”

言下之意此为规则允许之内,前提是你自己也得是圈中人。

宋良宵也顺着视线往下方水榭中看去,看着众女冥思苦想,颇有一种大学课堂上小组议题辩论的感觉。

虽与她没多大干系,但听听众女辩经也挺有意思的,也不知不会不会有什么令人眼前一亮又或惊骇世俗的观点。

待一刻钟过后,清脆击缶声响起,思考讨论时间结束,一名内侍端着斟满酒水的金樽托盘轻轻放入流水之中。

这托盘也不知是何材质盛着金樽于流水中漂浮轻若鸿毛,摇摇晃晃顺着水流飘下,在众目睽睽之下飘向了下游第二座水榭。

这里每一处水榭都可容纳十五众,并于水榭一周开凿了十五个凹槽,那金樽打了个转直接流入第二座水榭中第四处凹槽中不动了。

在它停下瞬间,立即有男侍上前将金樽捞起送至水榭中相应位置客人桌上。

第二座水榭中瞬间发出阵阵如银铃般笑声以及击掌声。

“嘻嘻,这第一答竟是选中了咱们内阁卢直学士。”

喧哗声中被选中的女官并不害羞,待男侍用金樽替她将身前酒杯斟满后是落落大方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道:“既然金樽流到下官这,那这第一辨便由下官开始,希望能抛砖引玉,开个好头!”

“下官以为十条古训虽为先贤所列,但却不适用于大望二十六载,首先……”

水榭内卢直学士侃侃而谈,众女包括女英夫人在内大部分皆认真聆听,只除萧将军在外。

宋良宵观萧绾微眯着眼似神游太虚对这些一点兴趣都无,难道对方指的好戏并非是这?

带着疑惑,她继续听下去。

半刻钟后,卢直学士论述结束,拱手道:“诸位同僚,献丑了!”

众人齐声鼓掌喝彩,与此同时男侍再次将金樽斟满,由卢学士重新将之重放回水中。

但见她左顾右盼,最终视线停留在下游第四处水榭某个身影上,随后微微一笑,朝着那水榭发力一推,小小托盘再次沿着流水往下流去,前往下一处水榭凹槽。

主水榭中,祝侍郎点评道:“卢直学士所提与当初陈大学士相朝堂上辩驳维旧派相差无几,只能说中规中矩,无甚大错。”

言下之意便是套用前人答案,虽然无错却也没有亮点,不过照本宣读而已。

女英夫人颔首表示认同道:“是少了些自己的理解与想法,但作为第一人却也是起到了抛砖引玉作用,你们看下边不是好几个已经跃跃欲试正想着法子拦那金樽呢。”

没错,这游戏是允许抢夺金樽的,水榭角落里放着竹竿,完全可以自己想办法将金樽捞到自己跟前,否则那么多人不可能人人都有机会来说一说。

就说话这会功夫,附近的水榭之中已有好几位女官拿着竹竿开始争夺金樽了。

场面顿时又喧闹了起来,到处都是喝彩声加油声。

最终金樽落入一名穿着桃红色齐胸襦裙的女官手中。

宋良宵定眼一看发现竟是之前在庭院里白日荒唐问自己要不要交换男侍的女官。

此刻对方满脸潮红,目光迷离,一看就是喝多了。

“咯咯咯,终于落到我手上了。”她先是咯咯笑了一会,旋即大声道:“要我说这些歧视咱们女子的老古董们就该统统辞官滚出朝堂去!省得抱着那老旧思想拖累大望,把大望给带沟里去!”

众女闻言皆哄堂大笑,嘘声四起!

立即有人喊道:“封雅棋,你这哪是来辩题的,是来讨酒喝的吧?”

四周又是一阵哄笑声,显然大家都了解此女脾性。

而封雅棋亦不辩驳,嬉笑着提起金樽道:“嘻嘻,我自认没诸位姐妹们有才学,就是替大家骂骂出口气,说得不好,我自发三杯!”

说着连倒三杯喝下,这才大笑着坐下。

女英夫人见罢是笑着直摇头叹道:“这个雅棋,真是……”

祝侍郎则眉头紧锁似十分嫌弃道:“粗鄙,毫无礼仪。”

坐在她身旁的封鸾则淡淡道:“封主事只是不拘小节罢了,在刑部可是一等一的断案好手,朝堂之功臣。”

祝侍郎闻言嗤笑:“功劳大便可无视规矩礼仪?这不叫不拘小节而是狂妄无知。”

眼看着二人冷嘲暗讽就要对上,女英夫人突然出声道:“现在拿着樽那位可是曾有翰林女状元之称的林通正?”

封鸾瞥了眼此刻站起的女官换上笑容道:“正是她,去年翰林女院考校她是第一名,听闻当时她亦不过十六。”

女英夫人笑赞道:“小小年纪,看着就知书达礼,颇为懂事,咱们这些做长辈的可不能被比下去才是。”

此乃敲打,祝侍郎顿时垂眸道:“女英夫人所言极是,是妾身着相了。”

封鸾亦跟着笑道:“这等开心日子,几杯酒下肚身心放松难免有些放肆,夫人说得对,咱们可不能带坏了这些晚辈。不过十六岁的状元虽然很厉害,但与女英夫人当初比还是差得有些远。”

女英夫人掩唇笑道:“你呀就是这嘴儿甜,一肚子里不知多少的歪主意,好了,不说这些,让咱们听听这位翰林女状元有何新见解。”

便从这位翰林女状元开始,辩论逐渐跟着推上了高潮,那金樽不知从上到下流转了多少轮,直到天色全黑,园内亮起星星点点灯火,方才无人再辨。

宋良宵一开始还有几分兴致,但越往后听重复类似的言论也就越多,也越来越无新意,最后甚至还有些收不住差点变成菜市场,若非有女英夫人坐镇,估计大家都要抡袖子开始对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