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第2/2页)
香琴牙关打战,事到如今,连二姑娘都受此酷刑,她如何还敢隐瞒,忙将池萤回府交换身份一事如实道来。
“……夫人觉得时机已到,便趁您离京之际,让两位姑娘换了回来,王妃与薛姨娘是在伯爷寿辰当晚离开的。”
晏雪摧冷冷扫视一旁的暗卫:“两个活生生的人在眼皮子底下消失,你们都不曾发觉?”
暗卫当即跪地请罪:“是属下失职!未能识破昌远伯伎俩,竟误将此人认成王妃,当日也未曾见到王妃离府……”
晏雪摧又问香琴,“她是如何离开的?”
香琴浑身发抖,不敢隐瞒:“是……是夫人逼奴婢给王妃重新梳妆打扮,将脸色涂抹黑黄,混在宾客之中出府……”
晏雪摧冷声逼问:“她去了何处?”
香琴如实道:“奴婢也不知具体去向,都是伯爷和夫人的安排……”
晏雪摧漠然转身,吩咐暗卫:“传我令……以协助锦衣卫调查的名义,请昌远伯夫妇前来一叙。”
此事到底不宜声张,他身边本就危机重重,自执掌北镇抚司以来更是树敌无数,阿萤失踪之事若传出去,恐为她惹来杀身之祸。
那厢天还未亮,昌远伯夫妇尚在睡梦中,便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为首的锦衣卫出示令牌,扬言称协助调查,却是不容分说地将他二人打昏捆上马车,伯府也被暗卫牢牢封锁。
昌远伯夫妇被一桶冰水泼醒,睁开眼,惊骇地发现他们竟在一座森冷的牢房之中,浓稠的血腥气铺天盖地,不远处的石砖上躺着个浑身血痕的人,再定眼一瞧,这女子俨然竟是自家姑娘!
殷氏脸色煞白,当即连滚带爬地扑过去:“颖月,我的颖月!怎么会这样,谁把你打成这样……”
牢房外传来沉冷清晰的脚步声,昌远伯抬眼望去,脸色大惊:“昭王殿下!”
殷氏颤颤巍巍抬头看向来人。
那一身玄袍,面容昳丽的男人在他们面前站定,唇边噙着抹笑意,嗓音温柔得近乎妖异:“本王成亲数月,还未亲自过府拜见二位,今日请你们来,的确是协助调查,相商要事。”
他嗓音微顿,接下来的每一个字都叫人骨髓发冷,如坠冰窟。
“就商议,如何处置这位冒名顶替的假王妃,再聊一聊,本王的真王妃究竟去了何处。”
昌远伯与殷氏俱是傻眼,没想到费心换了人,竟然这么快就被识破了,昭王竟然半点情面不留,对颖月用了酷刑!
他便是贵为王爷,也不能对自己的王妃动用私刑啊!
殷氏怀抱着池颖月,不敢碰她身上的伤口,她的女儿自幼娇生惯养,竟被鞭打成这样!
那日咬牙在她肩上仿造的伤口,竟被生生剔下一块肉!
殷氏跪在地上涕泗横流:“颖月什么都没有做错,她才是陛下赐婚的王妃,那个庶女才是假冒的王妃啊!”
晏雪摧置若罔闻。
显然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事已至此,昌远伯还有什么不明白,他要的就是池萤!至于颖月,哪怕有一丝一毫得他欢心,都不至于被打成这样。
为保住自家性命,他跪行到晏雪摧面前,颤声补救道:“是罪臣鬼迷心窍,先前因颖月身子不好,才请庶女池萤代为侍奉殿下,如今颖月身子好转,这才与池萤商议换回来,欺瞒殿下,实是罪臣一家的罪过!可罪臣从未想过苛待池萤,特意备了路引和盘缠,派人送她们去了江南……”
晏雪摧喃喃低语:“江南……”
昌远伯连连点头:“是,也是因池萤先前多番提及,想去江南定居,罪臣这才遂了她的心愿……”
晏雪摧攥紧手掌,吩咐手下暗卫:“派人暗中搜查京城至江南沿线,留意近期南下的母女,如有形貌与王妃相似者,务必重点排查!切记,将人毫发无损地带回来。”
暗卫当即领命退下。
昌远伯还跪在地上听候处置,见他脸色漠然地睥睨下来,他浑身僵冷,宛若冰封。
昭王分明应该双目失明,什么都看不见才是,可那目光分明森冷沉戾,如有实质……
可此时昌远伯已无暇细想其他,他滚了滚喉咙,慌忙跪地求饶:“殿下,罪臣已尽数交代,不敢有半分隐瞒……”
晏雪摧却缓慢启唇道:“本王听说,当初你们可是抽了她与薛姨娘四十鞭。”
昌远伯夫妇闻言,面色愕然大变。
殷氏咬牙说道:“当初是池萤贪玩,致罪妇小产,伯爷这才小施惩戒,还请殿下明查!”
晏雪摧扯唇:“你夫妇二人也隐瞒了本王,既如此,本王亦小施惩戒,不过分吧?”
昌远伯夫妇听到他唤“来人”,浑身已是血液凝固,冷汗涔涔。
未及求饶,已听到那道宛若阎王鬼魅般的声音:“那就暂且一人四十鞭,待王妃归来,再行处置。”
晏雪摧一步步走出地牢,身后传来昌远伯夫妇此起彼伏
的哀嚎,他亦恍若未闻。
脚步又沉又重,胸口的剧痛再次毫无征兆地袭来,他紧紧按住心口,五脏六腑都像渗出了血,连呼吸都疼得发颤。
走出地牢,竟见漫天飞雪簌簌飞落,屋檐上已覆了浅浅一层莹白。
一片雪花落在他掌心,他指节微微收拢,欲将其留住,那雪花却在转瞬间消融,只剩掌中一抹冰凉,再无痕迹。
晏雪摧沉沉闭上眼睛。
阿萤,阿萤,阿萤……
济南府,长清县。
隐蔽山中的一间寺庙此刻灯火昏黄,屋里烧着炭火,门外落雪纷飞。
池萤从梦中惊醒,手里还紧紧握着那根海棠银簪。
方才在梦里,仿佛听到他在唤她的名字。
池萤垂眸端详着手里的簪子。
离开前,郑妈妈仔细检查了她的包袱,将刻有王府印记的金银首饰取了出来,给她留的都是查不到出处的散银。
或许是见这银簪不值几钱,又没有京中铺子的标记,这才也留给了她。
离开得突然又匆忙,这只银簪是她仅剩的,与他有关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