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失意人

梁颖回到复兴中路,路边停着傅行简的车,佯装没看见,走进小区雕花黑漆门,月光洒一地银辉,也就片刻,身后响起脚步声,也不上前打招呼,只不紧不慢跟着。

她先摒不牢,停下回头,开门见山说:“我不和有女朋友的男人做炮友。”

傅行简也不啰嗦:“我没有女朋友。”

“美女画家虞兰,何许人也?”她问。

“舅舅介绍认识的,但我和她没有共同语言。”他答。

梁颖挑眉笑了:“有勇气抗争舅舅了?”

他也沉着:“我的勇气向来对人不对事。”

“不过还是不行。”梁颖说:“有男朋友的我,不能找炮友。”

“看不出你相当有原则。”他语带讽刺。

“那是,姐三观还是正的。”梁颖转身就走:“撒由那拉。”

傅行简拉住她的胳臂,她冷冷说:“做啥?放开!”

“做朋友也不可以?我只想聊聊。”

梁颖看他,才发现他有些憔悴,眼睛里尽是黯淡月光,她不响,他松开手,自嘲地笑笑,打算走了。

背影是落寞的,或许同为天涯沦落人的缘故,她突然说:“家里只有速溶咖啡,要喝么!”

“我不挑。”傅行简立刻走回来。

“而且只是聊聊。”她说:“别得不要想。”

他点头,和她并肩走,一只三花野猫不晓从哪里窜出来,慢悠悠在前面带路。

“野猫难得见这么干净的。”傅行简无话找话。

梁颖不搭腔,上楼进家门,换拖鞋时,外卖小哥也到门口了,她说:“你寻错了吧,我刚回来,没叫过外卖。”

外卖小哥看门牌号:“是这里没错。”

傅行简接过纸袋:“我点的。”朝梁颖说:“一家小众咖啡馆,我觉得不错,与你共享。”

梁颖咬咬牙,竟上了他的当,话里也嘲弄:“你把这鸡贼劲儿用在事业上,早摆脱舅舅的控制了。”

傅行简摸摸鼻子,只是笑。

她喝口咖啡,没啥特别的,充其量算是稳定发挥,窗外月色很亮,索性关掉大灯,开了壁灯,荧荧小光,不过陪衬。

“恭喜你升任华东区事业部总经理。”她说:“虽然早知这个结果,但总是好事体。”

“好事体?”傅行简冷笑:“你不知西尼霍尔的人,背后把我贬损成什么样,这太合舅舅的意了。”

“合他什么意?”梁颖听不懂。

“他能让我降,也能让我升,升降之间,我成了他掌中的玩物、众人眼中的废物。”傅行简语气很低闷。

梁颖猜测:“与虞小姐有关?你拒绝了舅舅好意,所以他给你升职,做为一种惩罚?”见他没否认,叹口气说:“老男人真可怜!”

听到这话,傅行简倒乐了,问:“这话怎么解?”

“你想,他在商界无往不利,财富唾手可得,对女人也没兴趣,人生唯一的快乐,就是折磨你,可不可怜?”

“啥人讲他对女人没兴趣?”傅行简摇头:“他不是gay。”

“谢瑛。”梁颖说:“谢瑛提过,从前他有个叫安妮的未婚妻,后来跑了,嫁个洋鬼子,他自此再没找过女人。”

“什么有的没的?”傅行简笑:“他当然有,不过都会约法三章,不允许向外透露,否则后果自负。”

“我只听过影视明星,要隐瞒女朋友,隐瞒已婚,隐瞒生子,隐瞒离婚,他倒搞得比明星还明星。”

傅行简不响,忽然说:“你看,你对他产生了兴趣。他总有办法,让人家最后投向他,他永远是胜利者。”

“神经病。”梁颖噗嗤笑起来,喝了几口咖啡,见他仍旧闷闷不乐的样子,放下杯子,滑到地毯上坐着,抱住他的腿,头搁他膝上,仰脸看他,笑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若是你和各种男人的艳史。”傅行简说:“不听也罢。”

“不是,是和你的。”她答。

“和我?我不记得曾和你有过一段。”他大为不解。

“我曾做为交换生,在哈佛大学读了一年。谢瑛也是那时认得的。我在学校办的圣诞节派对上,见到了你,当时年级小,惊为天人。还上前和你聊了会儿,就暗恋上你了。”

“然后呢?”他问。

“没然后了。”梁颖说:“我把联系方式写在纸巾上给了你,但你没有打过一次。”

''我这么混账么?”他笑:“暗恋我多久?”

她认真想想:“满打满算一个月。”

“可真够短的。”傅行简嘲笑:“我对那些暗恋八年、十年的女人,顿时肃然起敬。”

“我不是个欢喜浪费感情的人。”她说:“一个月,是我对感情放纵的极限。”

他摸她的脸,他的手指修长,指甲剪得干净,有点茧子,掌心有些热,她轻轻地磨蹭,刺刺痒痒的,莫名的舒服,其实在心底,她是感谢他的,今晚不止他失意,她亦如此,两人长夜相伴,好过一人对月神伤。

“你其实很像猫。”傅行简说:“有时野得熟人勿近,有时又乖乖的挠人心。”

“这种话说给十八九岁小姑娘听,还能骗骗。”她笑:“别来恶心我。”

傅行简皱眉:“你是不是受过什么伤害?为啥人家的真心话,你都当做哄骗你。”

梁颖不答,忽然问:“要不要和我上床?”

他回答:“我不和有男朋友的女人上床。”

“喝完咖啡赶紧滚。”她要爬起,却被傅行简抱到怀里,他大笑:“但你是例外。”

梁颖回头欲要骂人,却被他趁机堵住嘴唇,唇温热柔软,一股咖啡香。他沿着脖颈亲吻,解开她的衬衣扣,她穿着鲜红的蕾丝胸罩,衬得肌肤晶莹透白,他拨开细带,俯首埋入雪山,她叫声若猫儿,挠心挠肺的,他问:“在沙发上做?”

她先还肯的,看他脱了裤子又反悔:“弄脏了可难洗。”

“我给你买个新的。”他压住她的身,掰开腿儿勾住自己的腰,俯沉之间,沙发太软了,感觉两人在往里陷,越陷越深,堕入了一个极乐世界,他满足的喘息,凝视她被月光映亮的面庞,美得简直不可方物。

梁颖喜欢和傅行简做,因为他很会,而且花样也多,和谢瑛口中的前夫傅行简如天壤之别,她想他那会儿是不是被夺舍了。他们回卧室又狠狠做了一次,直到彼此大汗淋漓,精疲力竭。既便如此,两人仍没有立刻睡着,她翻个身,窗帘未拉起,外面高楼霓虹招牌,映得半天发红,怔怔地看,脑袋放空,傅行简的胸膛贴上她的后背,阳气从后背穿透到前胸,格外的暖和。她转过身,偎进他怀里,喃喃低语:“以前我们宿舍有个女孩子,最早谈恋爱的是她,我们问她,谈恋爱有啥好呀。她说,她是寒体,至少冬夜里,能给她捂手捂脚,不再那么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