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那样狠下心

再次见到成计明已经是两个月后。他抱着背包,坐在出租屋门口的楼梯等她下班回来。

祝黎第一次看见成计明如此不修边幅的样子,坐了十几个小时火车,头发乱糟糟的,勉强被鸭舌帽压住,下巴冒着零星胡茬,T恤全是褶皱,双肩包隐约能看见一道道不知从哪沾上的白灰。

两人的脸上都是掩藏不住的憔悴。祝黎看成计明的眼神除了几分心疼,还有几分陌生,他们只尝试过在平坦的道路上牵手散步,祝黎没有亲眼见过他遍体凌伤的模样。

但这份陌生很快在酣畅淋漓的爱欲中消失殆尽。

年轻人惯会用性爱当作发泄,在一场场攀至高空的刺激中释放压抑。从逼仄的浴室,熟悉的单人床,到冷硬的白墙,狭窄的书桌。

成计明从没这么凶狠过,也从没像现在这样,整个过程一言不发,只是红着眼睛,用力地冲撞,连舌头都长了倒刺般,急切又强硬地压着她,从湿热的泉眼里卷出一缕缕咸润。

他像不知疲倦,窗外的天色从明亮转为橙红,再趋向黑暗。直到隔壁传来烦躁到捶墙声,两人同时一颤,接着发出了见面后到第一声笑。

祝黎腰间发麻,只能用手撑着桌角,勉强挺住上半身,一笑便泄了力,软绵绵地靠在成计明怀里,声音都带着黏腻:“计明,你今天好凶。”

成计明终于恢复几分清醒,抱着她痛快地结束这场交融,舔着她的耳朵说:“小黎,我好想你。”

......

真的结束后,他紧紧抱着祝黎窝在小床里,像寻常电话中的每一次,叹息着说:“这段时间我好累,好难啊。”接着便是一个又一个沉闷的坏消息,以及他再次泛红湿润的眼睛。

祝黎第无数次感到力不从心,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更没有办法帮助他。火热的欲望消耗冷却后,刚见面时那一点陌生的感觉又冒上头。

祝黎躺在成计明怀里,像困倦睡着般没有回应。成计明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问道:“你的调剂怎么样,想好报哪里了吗?”

祝黎有几个备选,过两天便准备报名,也都是上海的学校,她没改变过对未来的整体规划。

成计明沉默半晌,把她抱得更紧,带着几分商量几分哀求的语气问:“宝宝,你愿意回洛阳陪我吗?”

祝黎一怔,往后挪了几寸,看着成计明的眼睛问:“你准备以后待在洛阳,希望我也跟你一起回去?”

“家里的事一时半会儿没办法解决,我不能离开。”成计明急切地解释:“我也不想跟你分开这么久,你调剂回洛阳继续念书好吗?给我三年时间,在你毕业之前,我一定赚到钱还清债,如果到时你还想来上海,我陪你一起来。”

祝黎垂下眼:“你知道我不想继续待在那里,不想再遇到他们。”

成计明当然再清楚不过,但:“洛阳这么大,再碰到的概率微乎其微。”

祝黎继续低声道:“那里有很多不好的回忆,我一直很想离开。”

“也有我们共同美好的记忆,”成计明从背后搂住祝黎的腰,把脸埋在她的颈窝里:“就当是为了我,可以吗?我真的很需要你,每天都好累,但是只要抱抱你,就能得到很多安慰。”

祝黎低头,看着环在腰间的手,她承认自己有一丝动容。

“这段时间每天晚上都会失眠,闭上眼睛的时候,我就努力让自己想一些快乐的事,不然真的扛不到第二天。我想的都是你,甚至还想未来我们结婚会是什么样的场景。不过太遥远了,我现在一屁股债,实在没脸跟你承诺什么,但绝对不会连累到你,我只希望你会陪在我身边,你安心念书就好,我一定会努力赚钱。”

“计明,”祝黎缓缓抬起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我能知道,你们现在负了多少债吗?”

成计明犹豫片刻,似乎怕吓到祝黎,低声说了个大致数字。

祝黎确实很震惊,上千万啊,她现在每天的实习工资是两百元,就算能转正,一个月的工资是税前九千。该怎么赚到那么多钱。

“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突然这样?”祝黎话里带着颤音。

之前的每次通话,她只能从成计明只言片语的丧气中拼凑出大致情节,客户不付款,仓库积压货,还不上下游厂商的钱,但更明细的她并不清楚。

成计明之前只是没机会细说,现在祝黎问了,他便事无巨细地告知。

两年前成父的好友投钱入股成家模具厂,接来了许多大单,以为事业蒸蒸日上,一位大客户却突然破产付不上巨额货款,厂里的现金流直接断了。

但两家毕竟经商多年,各自都有积蓄,成父愿意和好友各承担一半亏损,钱没了还能再赚,熬过这段困难的日子就好了,但好友却认为亏损太大,干脆也申请破产重头再来。

成父当然不同意,独自咬牙坚持,拿出所有现金勉强补上漏洞,让工厂继续经营下去,没想到去年底好友突然卷走所有现金流消失,留下一屁股债潇洒离去,连妻儿都不知道他的踪影。

“他老婆前段时间带着孩子到我们家道歉,都跪下了。”成计明无力地叹了口气,“知人知面不知心,他和我爸认识二十年了,没想到是这样的人。”

“那他的家人呢,有帮忙还钱吗,他们没有房子,车,或者其他固定资产之类吗?”

成计明说他太太和两个孩子只有一套自住房,还有一个店铺,太太自己经营一家服装店,除此之外没有余钱。

祝黎建议道:“可以起诉,让他的家人用固定资产抵债。”

成计明却愕然道:“家人是无辜的,两个小朋友才上高中和幼儿园,怎么能殃及到他们。”

“发生这么大的事,他老婆的服装店还在正常经营,孩子还在安安稳稳的上学,吃穿用度和从前一样,你觉得你爸爸这朋友真的消失得无影无踪吗,不是故意躲着不出来,连他的家人都在演戏骗你们吗。”

“她的样子不像装的。”成计明皱眉摇头,放开抱着她的胳膊,“小黎,我们不要把每个人都想的这么坏。”

“就算是真的,他们没离婚,属于夫妻共同债务,你有权利要求她还钱。”

成计明还是摇头,试图转移话题,又说起她的调剂:“你想要报回科大吗,有认识的老师,录取希望更大。”

“我不想回科大。”这次祝黎还是没答应,“计明,我要再想想。”

成计明应该做过被她拒绝的准备,他用手捂着眼睛,往后躺回床上,半晌伸出手,轻轻勾着她的小指头,哑着嗓子说:“好,以后我每个月来上海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