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何长宜走进屋内, 先习惯性地去卧室看维塔里耶奶奶。

电视开着,正在播放新闻中插广告,维塔里耶奶奶闭着眼睛, 像在听着电视睡觉。

老人总是这样, 开着电视睡觉,如果此时有人去关电视,他们就立刻醒过来, 声称自己只是在闭目养神, 哪怕呼噜声已经吵到要掀翻房顶,那也是没睡着。

何长宜便悄悄退出来, 小声询问保姆, 在她离开后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保姆穿着围裙,一边做饭一边乐呵呵地说:“什么事都没发生!维塔里耶夫人中间醒过一次, 她说要看会儿电视, 可看着看着又睡着了。唉,你知道的,老年人总是这样, 他们总有太多的睡眠。”

于是何长宜放下心来, 看来警察还有一丝底线,没有粗暴打扰这位老人。

不必担心维塔里耶奶奶,何长宜的全部心思就都放在了阿列克谢身上。

……阿列克谢!

这个鲁莽的蠢货!

何长宜在心里破口大骂,不管检察官是不是他杀的, 阿列克谢居然能混到被通缉的地步!

何长宜怒火攻心, 要是现在阿列克谢出现在她面前, 她立刻就会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她气得在房间团团转,一边爆粗一边去翻通讯录,看看哪条关系能捞他一把。

只要能让阿列克谢摆脱杀人的嫌疑, 就算舍弃她一半的身家也值得。

当然,也不能白舍弃,阿列克谢以后就老老实实给她当牛做马,她要让他用抹布去擦商店的地砖!

穿着围裙!

跪在地上!

亲手擦干净每一块地砖!

就像男人幻想中的日本主妇那样!

何长宜不断地拨通电话,又不断地挂断。

她的表情渐渐紧绷起来。

——不行……没办法……太迟了……帮不了……

电话另一边全部都在拒绝。

即使是最贪心最胆大妄为的家伙,也只谈价钱,对结果闭口不谈。

他甚至不敢给出承诺,哪怕是骗人的。

何长宜的心直直沉了下去。

阿列克谢到底惹上了什么麻烦?

一通又一通的电话,通讯录都要被翻烂,终于有人肯含糊地告诉何长宜,这是黑|帮之间的斗争,安全起见,她最好不要插手。

“一头替罪羊,你明白我的意思吧?不管是不是他真的杀了人,但最后必须是他杀的。”

何长宜问:“为什么?他又不是帮派的教父,难道就没有比他更重要的大人物吗?”

“是的,他确实不是教父,可他和教父之间连着一根线,只要抓住他,就能把教父也扯进来。”

电话那头的人嘟囔着说:“他们把持日古力汽车厂太久了,那可是一块大肥肉,总该让别的人也尝一尝味道。”

何长宜沉默良久,追问道:“还有没有其他办法?什么办法都行!”

对方却劝她:“忘记他吧!莫斯克多的是好小伙,你可以去军队看看,艺术学院也行,到处都是漂亮的男孩!”

何长宜轻声地说:“不,那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的,这个时代已经不再流行爱情。去寻找快乐吧,这要容易得多!”

电话挂断,何长宜走了一会儿神,很快又醒过神来,果断地去拨打下一通电话。

她就不信了,区区一头熊,她还能捞不出来不成!

连着打了一晚上电话,何长宜哑着嗓子入睡,睡前都在想第二天要去拜访什么人。

可半夜的时候,她被惊慌失措的保姆摇醒。

“维塔里耶夫人发烧了!”

原本还昏昏沉沉的何长宜瞬间清醒过来。

她连拖鞋也顾不上穿,光着脚跑到维塔里耶奶奶的卧室。

床上的老人脸色潮红,双眼紧闭,眼尾不住地淌出眼泪,意识不清地喃喃自语。

何长宜探手去摸她的额头,触手滚烫,显然已经超过了三十八度!

“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她当机立断,叫醒睡在隔壁客房的两个保镖,莱蒙托夫出去热车,解学军则留下来帮忙。

保姆慌乱地要给维塔里耶奶奶穿上衣服和鞋,何长宜止住她的动作,将维塔里耶奶奶全身都裹在被子里,让解学军小心地打横抱出去。

解学军肌肉发力做好准备,可真的抱起时却惊讶地发现老人轻极了,一大半力气都落空。

他顾不得多想,匆匆将人抱上车,小心放在后排座位。

何长宜只来得及在睡衣外套上大衣,抓起钱包就走,临走前还吩咐保姆留下来看家,要是阿列克谢回来,让他留在家里别出门。

她顿了顿,又嘱咐一句,别告诉他维塔里耶奶奶生病的事。

保姆不明所以,一头雾水地答应下来。

吉普车在深夜的马路上横冲直撞,闯了每一个红灯,最后一个刹车停到医院门口,没等车熄火,何长宜跳下车,指挥解学军抱上维塔里耶奶奶就往急诊冲。

值班的医生正趴在办公桌上补觉,突然就被人粗暴地扯了起来。

他正要发怒,一叠钱已经被拍到了脸上。

于是医生的起床气立即化作绕指柔,万分热情地为这位只是发烧的病人检查身体。

直到维塔里耶奶奶住进单人病房并挂上了水,体温开始缓慢下降,这场突如其来的兵荒马乱才算告一段落。

何长宜疲倦地坐在床边,低声对两个保镖说:“去休息吧,留一个人就够了。”

莱蒙托夫和解学军对视一眼,谁也不肯先去休息。

最后何长宜要发怒,解学军连忙将莱蒙托夫推到了外间的陪护床上。

莱蒙托夫也没睡,想了想,开车回去一趟,把何长宜的衣服和鞋都拿了过来。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光着脚,冰冷得像是两块石头。

不知是莫斯克医院的技术不行,还是维塔里耶奶奶这次病得太重,这场发烧迟迟不见好。

经常是白天体温降了下来,晚上又突然烧起来。

何长宜很快就和病床上的维塔里耶奶奶一起憔悴下来。

住院期间,安德烈来探望过一次。

何长宜头发蓬乱,衣服穿得乱七八糟,眼下一圈乌黑,嘴唇苍白,其实是不好看的。

可安德烈却像是没看到,低声地说:“我找来两位有经验的护工。你太累了,需要休息。”

何长宜摇摇头,哑着嗓子说:“我不放心。”

安德烈抿着嘴,沉默了一会儿又说:“别担心,我不会让他们来打扰这位老太太。阿列克谢……”

他艰难地说:“你不用担心,他藏得很好,我们没有找到他的踪迹。”

何长宜却说:“我希望你们马上就抓到他。我只有一个请求,在送进监狱前先把他送到医院,说不定维塔里耶奶奶在看到孙子后病就好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