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冰湖酒店(4)
女人嘟囔了几句,便慢慢地停了下来。
她仍然坐在真皮沙发上,似乎没有丝毫入住的想法。杨知澄仔细地打量了她一番,仍是觉得不大对劲。
“走吧。”
这时,宋观南揽过他的肩,警惕地回头看了一眼女人:“她可能是宋宁钧派来的眼线。”
“噢。”杨知澄应了声,顺势扭过头去。
他们便离开了酒店。
酒店旁的观光车自然已经没电了,杨知澄在一旁的杂草丛里翻了翻,找到一辆不知是什么时候丢在这里的自行车。宋观南接过车把手,杨知澄便坐上了后座。他们沿着人工湖旁荒无人烟的小路,朝着湖对面的儿童乐园骑去。
小路上飘着些积满灰尘的塑料袋,自行车胎碾过地面上的碎石,发出清脆的嘎吱声。
人工湖这一面没有什么建筑。公路旁的地面上覆满杂草,还有些废弃的观光车,不知被谁丢在路边。车上的布帘一块块地耷拉着,而铁架早已锈迹斑斑。
而在不远处,有一条荒凉的公路。此时灰色路面上没有一辆车,只有太阳明晃晃地挂在了半空中。
时间逐渐靠近正午,温度已然开始升高。杨知澄背上冒出一层细密的薄汗,他费劲地眯起眼,望见逐渐向前延伸的湖边,露出一栋淡蓝色的建筑。
建筑上淡蓝色的油漆已经变得斑驳浅淡。而正对着湖面的那面墙颜色有些奇怪,杨知澄眯起眼,却意外地发现,那是一面玻璃墙。
准确来说,是一面糊满了报纸的玻璃墙。
整个巨大的、从地面一直延伸至建筑物顶部的玻璃墙,都用花花绿绿的报纸贴得严严实实。一眼望去,甚至找不到入口在什么地方。
他们为什么要在玻璃墙上贴报纸?
就像要……把什么东西藏起来似的。
宋观南骑着车一路接近。他在通往那栋儿童乐园的木板栈道旁停下车,对杨知澄说:“走吧。”
“嗯。”杨知澄点点头。
他们踩着吱嘎作响的栈道向儿童乐园走去。
靠近时,杨知澄看见一片飘满绿藻的浅水游泳池,几只被放掉气的塑料游泳圈耷拉在池边。
而泳池旁……则是一排被钉得严严实实的木板。
木板遮住了玻璃墙上一大块区域。而那片延伸满墙的报纸,或许是因为长期无人管理,不少都翘起了边角,露出一条条细缝,像开裂的木头。
漆黑的,什么也看不见。
宋观南抓住杨知澄的手。
“那里原本应该是大门。”他看着被木板遮住的地方。
“这么大一个儿童乐园,肯定有后门。”杨知澄向四周张望。
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这道木门还是不打开为好。
“应该在背面。”宋观南说。
杨知澄瞥见一条环绕着儿童乐园的小路:“这里。”
他拉着宋观南,便向那条小路走去。
他们正出于背光面,太阳被儿童乐园遮住,落下一层阴影。当杨知澄走入那片阴影时,他忽然感觉背后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那种感觉很突兀,他一转头,便对上了那扇玻璃墙。
报纸间的缝隙仍然是黑漆漆的,仍然是……
蓦地,他看到一只黑白分明的眼珠,紧紧地贴在玻璃上。
下一瞬,好像有什么东西舔舐过耳膜,发出黏腻模糊的响声。
一整面墙漆黑的缝隙突然被无数双眼珠填满,那些眼珠咕噜一转,全部都直勾勾地盯向站在阴影里的杨知澄!
他呼吸一滞,浑身如坠冰窖。
杨知澄反手便抓紧宋观南:“宋……”
但话还没说完,那诡异的场景便突然消失了。
被眼珠填满的缝隙瞬间变得一片漆黑,仿佛刚刚他看到的都是幻觉。
宋观南回头,突地伸手将他拦向身后。
杨知澄踉跄一步,闷热的空气忽然重新包裹了回来。
“没事。”宋观南说。
杨知澄立刻躲到宋观南身旁,离儿童乐园更远的地方。
木质栈道已经被大片茂密的杂草覆盖。他们绕着淡蓝色建筑走了大半圈,便看到了一扇铁门。
铁门上的小锁已然布满了褐色的铁锈,摇摇晃晃地挂在铁皮上。宋观南抓着小锁晃了晃,一层铁锈掉落在地,但门却纹丝不动。
他甩了甩手上沾到的铁锈,杨知澄便从包里掏出剁骨刀:“我来。”
“我来。”宋观南抓住了剁骨刀的刀柄,“靠后一点。”
杨知澄有些不舍地松开手,慢慢缩在宋观南肩膀后:“好吧。”
宋观南举起剁骨刀,一刀砍在小锁上。随着哐当一声,脆弱的小锁应声掉落。
“小心。”宋观南转头,对杨知澄说。
他伸手,推开了那扇铁门。
门内,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那片黑暗犹如浓墨一般,让人隐约有些不安。杨知澄闻到一股淡淡的臭味,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走。”宋观南率先上前。
他们一齐进入了那片黑暗。走近时,杨知澄才发现,这扇门后是一条不算狭窄的走廊。
走廊两旁似乎有几扇门,但门框和门牌都隐没在黑暗中,他竟然连门牌上的文字都看不清。
门口那片仅剩的日光逐渐远离。
走廊很快便到了转角。
宋观南甫一踏进拐角处,步伐却突然顿住了。
怎么了?
杨知澄不明所以地探过头去,却正巧与一只惨白的面孔面对面!
那是一个人的脸,在黑暗中泛着一层极为诡异的光泽感。杨知澄一眼便看到大张着的嘴巴——空荡荡的,什么东西都没有。
淡淡的腐臭味飘来。杨知澄下意识地一缩脑袋,躲到了宋观南身后。
这具尸体被悬吊在走廊的灯下,原本应当是眼眶的位置只剩下一块干瘪的组织。一根粗大的绳子环绕在他的脖子上,将整根脖颈勒成一条细细的线。
肿胀的躯干便被这条细细的线与头颅脆弱地连接在一起。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是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伤口里的皮肉坑坑洼洼,像是被野兽撕咬过一样,诡异地翻卷着。
而它的手里,握着六根竹简。竹简从中间断裂,留下凹凸不平的豁口,颜色灰白。
杨知澄目光下移,在尸体的腰间瞥见一只铃铛。
铃铛的红穗在模糊的黑暗中微微晃动,这家伙的身份不言而喻。
杨知澄望向宋观南。
“解铃人。”宋观南说,“死了好几年了。”
“你知道他什么时候死的?”杨知澄讶异,“你认识他么?”
“不。”宋观南摇头,“有时沉在湖底的尸体皮肤会皂化,看起来就像泛着光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