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仙枝孤雏(第2/2页)

方随眼眶一湿,他们早已变成海岛茶余饭后的笑料,只有谭又明不止一次施以援手。

谢振霖守到天黑,谭又明送人回去。

赤春坎街道狭窄,唐楼陈旧,沈宗年没太来过这一片,跟着导航绕了几个弯才找到谢振霖目前租住的公寓。

谭又明把卡交给谢振霖,谢振霖眸心一静,透着水光。

谭又明还有一张要给他,不等他拒绝先表明:“算你借我,以后要还的。”

谢振霖捏紧两张卡,没有拒绝。

“回去好好休息,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谭又明鼓励又隐晦,“有时间回去陪陪你外公外婆。”

谢瑞国薄情寡义,曾家不能饶过他。

但清官难断家务事,再多的谭又明也不能说了,今日在灵堂上那一出闹剧已是越界。

谢振霖明白他的意思,僵硬麻木下了车,目送道别。

回程经过中央大道,新春灯笼明亮热闹,同今日的黑白灵堂冰火两重天。

谭又明恹恹靠在副驾,没了一点白天挡在谢振霖面前的威风神气。

沈宗年将他开到底的车窗升上去几分,谭又明一双清明眼还是被海风吹痛了,他烦躁地抽出烟咬在嘴边,没有点。

沈宗年默默把暖气调高,良久,他听到谭又明声音低低地问:“你说……他们还能在一起吗?”

无根的天外仙枝,羽翼未丰的孤雏,隔着一道亲恩性命,仍能一如初往、毫无芥蒂、纯粹热忱地依偎相爱吗?

如若能,那致命的隔阂会不会生隐形的刺,如若不能,那此前种种情比金坚宁死不屈又怎么算?

沈宗年抿紧嘴唇,无法回答。

不过谭又明本来也不是问他,他只是疑惑和哀惋,为何会落成今日,是谁错了。

谭又明心中惴惴,无端思念自己亲妈,打了电话回家问候,谭重山接的,告诉他:“妈妈不太舒服,已经睡了。”

谭又明刚旁观生离死别,此刻最听不得这话,一下把烟拿走,紧张道:“怎么了?”

“别担心,就是有点累了,你和宗年……”今天灵堂之事早已传得沸沸扬扬,谭重山也没说什么,只嘱咐道,“也早点回家吧。”

“好的,爸爸再见。”谭又明捻着烟,珍重道。

沈宗年握紧了方向盘。

宾利停在左仕登道时,谭又明已经睡着,白天的闹剧,生离死别,大起大落,纵是旁观也耗尽心力,副驾被调成了四十度,谭又明一只手臂搁在双眼上,向来神采奕奕的面颊显得黯淡茫然。

沈宗年等了一会儿才叫他,谭又明仍是未醒,沈宗年只得下车,直接去开了他的车门轻轻推人。

谭又明睁开眼,等了片刻才清醒,只觉得浑身泄了力,从头到脚都累,直接趴到沈宗年的背上。

沈宗年没说什么,熟练地背起人,提上车门,默默踏上这段熟悉的夜路。

初春的月亮明净,树也静谧,就在他以为谭又明又睡着了,忽然,后颈上落了一滴温热濡湿的叹息,他的手骤然收紧。

“别回头。”

沈宗年紧紧攫住谭又明的小腿,良久,他听到谭又明低声说:“你知道吗,阿霖出国领证的钱其实是我借的。”

谭又明当了一天成熟稳重的大哥、得体稳重的世侄和关心父母的儿子,终于在沈宗年这里当一刻钟脆弱的谭又明:“如果当时我没——”

“谭又明,”沈宗年立刻打断他,遏制他陷入盲目因果的漩涡,“谭又明,不要这样想。”

“不关你的事。”

沈宗年知道他明白的,只是谭又明太善良,太心软,而今日的悲剧,又太过惨烈。

“别愧疚,别多想。”

“更别钻牛角尖。”

“你仁至义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