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范雎入秦(第6/7页)
就这样,范雎进入了秦国,来到了咸阳。这个过程开始时跟张仪有点相似,一个给楚国的宰相打得只剩下舌头没有受伤,一个被魏国的相国打得奄奄一息、当死人丢进厕所后仍然不放过。最后,两人都进入秦国。只是张仪入秦,多了点戏剧色彩。
外交策略
王稽去向秦王复命,工作汇报完毕之后,秦王问:“你在魏国还看到什么人才了吗?”
王稽说:“有个张禄,口才十分了得。他对我说,秦王的国家已经危险得像层层叠加在一起的鸡蛋一样。现在只有重用他,采纳他的办法,才能转危为安。但必须跟他面谈。现在我已经把他带回来了。”
他的原话是:“魏有张禄先生,天下辩士也。曰‘秦王之国危于累卵,得臣则安。然不可以书传也’。臣故载来。”
秦昭襄王一听,王同志是在吹牛吧?我的秦国有什么危险?我都不知道,他一个魏国的老百姓比我还清楚?于是,没有让范雎过来见他,只是把他安排在客舍里,给点粗加工的饭菜让他养活自己。
范雎就在那里,等着秦王的召见。
可等了一年多,仍然没有见到秦王。
但他仍然得等。
而这时秦王也跟魏冉一样,因为秦军战功赫赫,觉得自己有的是人才,因此也很讨厌那些说客,所以谁说什么他也不听。他虽然对魏冉和老妈的专权有些不满,但还没有想到如何应对他们。他更不相信,靠那些说客就能夺回大权。
连王稽也觉得希望渺茫了。但范雎仍然在耐心等待。他知道,会有机会的。
机会很快就给他抓住了。
这个机会是魏冉创造的。
魏冉这里正要派那个灶越过魏、韩两国去攻打齐国的刚、寿两地。
在别人看来,这算什么机会?但在范雎看来,是天大的机会,他立即给秦王写了一封信,表达了要求面见秦王的愿望,请秦王在百忙千忙当中抽出那么一点儿时间来,跟他面谈一下,如果他的建议对国家无益,就请大王立刻杀掉他。信末还说,语之至者,“臣不敢载之以收。”
意思是,还有一些机密的话,是不能写在信上的,而必须当面详谈。搞得很神秘,吊起了秦昭襄王的胃口。
秦王这时也有点无聊——目前朝政基本由老妈和舅舅操持,自己真的跟传说中的傀儡一个样儿。这时看到范雎说得气壮河山,不由心中一动,便下令在离宫那里跟范雎见面。
范雎一看,心情很激动,他知道他就要成功了。
他在去见秦昭襄王时,还硬是装傻了一把。
范雎这两年来,最大的心愿就是进入秦宫,跟秦王长谈,用一番话把秦王说得龙颜大悦,然后就把大权交给他。他连梦里的背景都是秦宫里的背景,因此对去秦宫的路老早就熟悉得要命。
可当他真的要去跟秦王面对面时,却硬是直接进入永巷。
你不知道永巷吧?告诉你,永巷就是一条小巷,但不是一般的小巷。一般的小巷是谁都可以进进出出的,但永巷是王宫里的小巷,那时是宫中各类美女们长住的地方,一般的宫女以及那些嫔妃都住在那里。你想想,那样的地方,老百姓能随便进出吗?到了汉代,永巷又被汉朝改装成幽禁失宠或失势嫔妃、宫女的场所。第一个被幽禁的就是刘邦那个著名的戚夫人。
但不管是当作什么用途,除了王宫的人,别人是不能进入的。
可现在范雎却大步进入。
这时秦王也已经从对面过来,很多人簇拥着,很有排场,谁一看就知道是老大到了。
范雎也知道是秦王到了,但他仍然装傻,挺着那个曾经断了几根肋骨的胸膛大步前进。
一个太监跑了过来,气急败坏地大声骂他:“大王已经驾到,你怎么还不回避。”
范雎一听,呵呵,我要的就是这句话,你还真的按我的意思说出来了,当下做出一副傻相,说:“大王?秦国什么时候有过大王?”
太监一听,这家伙原来是个弱智人士,说:“秦国没有大王,那还有谁?”
范雎哈哈大笑,“我只听说有太后和穰侯而已,哪听说过有大王。你说大王到了,那是在忽悠我啊。”然后迈开大步,继续前行。
这时,秦昭襄王已经不远了,也听到了范雎的话,心下暗惊。这哥们儿在位都三十六年了,当秦王的时间比全国人民平均寿命也不低多少了,可仍然是个无权的傀儡,心里很郁闷。可因为当惯了傀儡,又因为掌权的是自己的老妈和舅舅,再加上自己没有一个亲信帮自己打理这些事,故此他就像那个消极的和尚一样,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当一天秦王过一天生活。但内心世界的最底层,已然积压了大堆坚实的不满。只是不敢翻出来而已。
这时听到范雎的话,觉得这哥们儿的话一下刺中了自己内心最敏感部位。他马上把范雎叫过来,带着他进入自己内宫的密室。
秦王这才知道,范雎说有事不能写成信,只有面谈才有效的话是真的很机密。他屏退左右,对着范雎行了个大礼,跪在范雎面前,用最诚恳的话说,先生一定有什么好办法教导我啊。
可范雎这时却又装傻起来,在秦王恭恭敬敬地向他讨教时,只是在那里面无表情地说:“是啊是啊。”
可是“是啊是啊”之后,却没有了下文。
现在,对于秦王和范雎而言,都是机会。秦王估计物色这样的人已经很久了,但等来等去,都等得绝望了,仍然等不到。好容易范雎把他心底的这层想法搅翻出来,哪能放过这个机会。
范雎更知道,今天是他这一生中唯一的机会,错失之后,他将一文不值。但他更知道,他这一次必须一步到位,把秦昭襄王的信任全面收购过来。因此,还必须要吊这个老大的胃口,所以,他只是乱说几句是啊是啊,看秦王是不是有决心。
秦昭襄王也耐着君主的性子,再三请他赐教,态度之诚恳史无前例。
范雎装足了傻子,得够了面子,但仍然没有放下身段。
最后秦昭襄王说:“先生真的不愿意赐教寡人吗?”
范雎这才说:“不是不愿意啊。大王帮我想一想,我是什么人?一个魏国的弱势群体人员,差点丢了性命,好容易来到秦国,仍然是小老百姓一个,跟大王没有什么交往。现在想向大王说的又是关系重大的事,关系到你的骨肉亲人。现在,我还真心不知道大王你的意思,所以我很不好回答。我知道,我上午把话说出来,估计下午就会没有性命了。但我想了想,仍然要说出来。死,是每个人的最终结局,永远回避不了的。如果我的死对秦国有利,我就觉得死得值得了。我现在并不怕我死去,而是怕我被大王处死之后,天下的贤士再也不敢对大王说什么话了,不再前来为秦国效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