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大一统(第6/15页)

皮球踢到了陈叔宝面前,陈叔宝作何抉择呢?陈叔宝很是为难——施文庆吧,忠臣,能臣,不给面子吧,好像也说不过去;但是这帮嗡嗡嗡的武将吧,好像说得也有几分道理;这怎么整呢?好在陈叔宝处理这种问题有一套——很简单嘛,再重新把皮球踢给大臣们就好;你们再详细讨论一下,再来汇报,就这样!

大臣们讨论了没呢?讨论了,但是,由于江总同志的力量,袁宪几个总是占不了上风,于是,讨论的结果就是——未决。

“未决”也不要紧,因为,陈叔宝同志,虽然骨子里是个怂包蛋,但是,阿Q精神特别足,挺能安慰自己——有次他就跟使臣讲:“王气在此。齐兵三来,周师再来,无不摧败。彼何为者邪?”

陈叔宝这番话,让我想起了高中老师对我的教诲——要学会逆向思维。可惜,学生不才,到今天还没怎么领悟,但看到了陈叔宝,我恍然大悟了,所谓逆向思维,原来是这样子的。“齐兵三来,周师再来”,陷入思维定势的我,“陈腐”的认为,这是陈朝邦基不稳的体现,但是,经过陈叔宝这一逆向思维,结论就大为不同了——原来这也可以理解为“王气在此”啊!

一旁的马屁精孔范同志,立即领会了领导的精神,当即见缝插针:“长江天堑,古以为限隔南北,今日虏军岂能飞渡邪!边将欲作功劳,妄言事急。臣每患官卑,虏若渡江,臣定作太尉公矣!”

当然,光这句话,还体现不出孔范的马屁功力,下面一句比较牛逼——当时有人报告,说隋军有很多战马都病死了(这已经是个假情报了),结果孔范接口道:“别胡说八道!这是我们的马!他们不好好照顾,随便就让它们死了?”

我们说,拍马屁这个东西,低级的马屁,领导说什么,你附和什么,这个充其量当个传声筒,无法给领导留下深刻印象;中级的马屁,领导说什么,你附和什么,顺便,再发散思维一下,领导会觉得这小子孺子可教;高级的马屁,领导还没说什么,你就说出来了,领导一准儿觉得这小子聪明乖巧,可堪大用。

孔范同志这次给我们展现的,是属于中高级马屁,既有中级马屁中的发散思维,又有高级马屁中的察言观色——陈叔宝当时担心啥?不就担心干不过隋朝吗?孔范这你马我马的一跟,立即给陈叔宝壮了胆,岂不妙哉?

所以说,公务员兄弟们,难得的学习机会,仔细揣摩一下哈。

马屁拍到这份上,可说是200%的拍到痒处了,陈叔宝同志除了大笑之外,也就不能有其他表示了,笑完之后,陈叔宝当然该干啥干啥去了——故不为深备,奏伎、纵酒、赋诗不辍。

对于陈叔宝同志,看来,“典型昏君”还不足以概括他,他的问题比“昏君”严重的多,我们换个词吧——典型亡国君。

盛世之臣

终于,一个多事的年份过去了,春节来了,陈叔宝设宴招待了大臣们,结果,好像兆头不是很好——大雾四塞,入人鼻,皆辛酸,陈主昏睡,至晡时乃寤。

兆头不好,这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军情同样不妙。

当天(就是陈叔宝设宴招待大臣的正月初一),趁着南陈朝野一片喜气,无人防备,吴州总管贺若弼,神不知鬼不觉的,从广陵渡过了长江。

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当然不只是因为大年初一,更因为贺若弼同志,彻底实施了高颎最初提出的“狼来了”的心理战。

最初,贺若弼把军中的很多老马卖掉,向陈朝购买船只,藏在隐秘的地方,然后呢,码头上停着的,是贺若弼另外收购的五六十艘的破船。陈国间谍多次侦察,侦来侦去,只看到码头上这些破船,几次三番之后,他们就觉得贺若弼只有这些破木疙瘩了,也就不以为意了。

此外呢,每逢换防,隋朝所有的江防部队,贺若弼都奏请要到广陵集中,所以呢,每到换防的时候,江北都特别热闹,旌旗招展,帐篷密布。最初的时候,南陈还是很紧张的,老以为隋军要打过来了,但是到了后来,南陈的江防部队慢慢就明白了,这不过是人家惯例性的换防,不值得大惊小怪的,所以此后隋朝大军大量集结,南陈方面就也习以为常,不再戒备。

贺若弼又派军队沿江打猎,阵势弄得很大,人喊马嘶,惊天动地,南陈的情况还是那样——一开始挺紧张,到了后来,想紧张都紧张不起来了。

如此这般,因为贺若弼经年累月的喊“狼来了”,最后,狼真来了的时候,南陈方面却是毫无反应……

渡江的还不只是贺若弼一位。庐州总管韩擒虎,带着五百精兵,在夜色掩护下,从横江(安徽省和县东南长江渡口)南渡,秘密在采石矶(安徽省马鞍山市西南)登陆。当天由于是大年初一,南陈守将个个兴奋无比,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所以,韩擒虎登陆的时候,同样无人察觉,他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轻松占领了采石矶。

而下游的总指挥杨广同志,则率大军驻扎六合(江苏省六合县)桃叶山(江苏省江浦县东北十五公里)。

正月初二,建康城内飞奔而来一位将领——名曰徐子建,他的职位是,采石矶守将……亲娘咧,总算没有宿醉……

初三,陈叔宝总算觉得乖乖了不得了,召开了军事会议。

初四,陈叔宝下达了诏书:“犬羊陵纵,侵窃郊畿,蜂虿有毒,宜时扫定。朕当亲御六师,廓清八表,内外并可戒严!”

口气,一如既往的很大(将隋军比作“犬羊”、“毒蜂”),牛逼,一如既往的很响,但是,在诏书的最后,还是露了怯——内外戒严了……

紧接着,陈叔宝做出了人事安排——以骠骑将军萧摩诃、护军将军樊毅、中领军鲁广达并为都督,司空司马消难、湘州刺史施文庆并为大监军,遣南豫州刺史樊猛帅舟师出白下,散骑常侍皋文奏将兵镇南豫州。

当然了,当天发布的最后一项命令,我们终于看到了陈叔宝同志那惶恐不安的内心——重立赏格,僧、尼、道士,尽令执役。

连和尚尼姑道士都要参军,由此可见,陈叔宝真的慌了,知道问题严重了。但是,很可惜,晚了……

正月初六,贺若弼攻克了京口,生擒南陈守将南徐州刺史黄恪。

当然,我们不能怪黄恪废物,因为,这哥们是纯粹代人受过,关于京口的防守问题,上一年袁宪几个人多次向陈叔宝指出,但是,最后在施文庆、沈客卿和江总的共同努力下,皮球踢来踢去,朝内讨论来讨论去,讨论出的结果是——未决。朝内未决了,倒霉的不就是守将本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