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第2/2页)
这话唬得范光宪连叫好险,他心说若非鬼使神差让这封信被老子截获,岂不要捅出天大的窟窿。
这时他才猛然想起,不能让那个送信人跑了,否则如何追查其幕后人物,便急忙带了亲信,去追捕那个猎户模样的粗壮汉子。然终因已延时过多,寨中的道路复杂,他们的追捕又不光明正大,没法大张旗鼓,而未能再觅得祝兴祖的踪影。
祝兴祖对发生在身后的追捕却是浑然不知。
完成了送信的差事,如同卸下了一个大包袱,他一身轻松地即刻离开了临风寨。下面还有两件事等着他做,时间非常宝贵。一件事是他这次下山所要承担的正差,也就是去打探出没于老佛崖附近的小股武装的来路;另一件事则是他个人的事,要借机解决一下男人的饥渴。
自打曾邦才加盟姚三保部后,虎翼军的军纪就日趋严整,对部伍的约束比一般的朝廷禁军还紧。姚三保很欣赏曾邦才的治军有方,对其所定条例一律照准,这便苦了那些散漫惯了的弟兄。尤其是像祝兴祖这般贪恋酒色之徒,更是被约束得苦闷不堪。祝兴祖已多日未得下山,莫说接触女人,就连女人的声音都难得听到。这回好不容易出笼,岂能不乘机消遣一下。他不愿将时间耗费在临风寨,这是一个主要原因。
临风寨的事既已办妥,他就要赶紧解决一下自己的问题了。这个问题解决起来倒不难。城郊地区虽不似城中那样娼馆众多,却也不乏操此营生的村野小店。乡间女子的面容虽比不上城里那些脂粉靓丽妖娆,但下边那汪水渠却因开垦次数相对较少,保养得更为娇嫩,可谓别有野趣,价格也便宜得多。于是祝兴祖便抓紧这个机会,搂着那些闲花野草,尽倾体内积郁,着实地快活了两个日夜。
而后,他才着手去履行其侦察职责,在山里又转悠了两天,好歹打探了一点情况,便去回山复命了。
回山后他先当众向宣孟营汇报了侦察结果。他说据向山民多方了解,前些时活动于此的一股武装,系从邻乡流窜过来的一伙过路蟊贼,不是什么宋军探子,而且这几日其踪已无,估计是另寻落草去处了。此说与先期回山的两个弟兄的说法一致,于是宣孟营便汇总上报,这项公差就算了结。
回过头来,祝兴祖即向宣孟营密报了传信情况。其言如实,只是隐去了他急于挤出时间去找女人的心理动机。宣孟营闻听蜡书没能面呈王子善,心中稍有不安。但考虑到祝兴祖在临风寨多作耽搁确实不便,托人转呈总比消息传不出去要强,况且转交者是王部马军头领,应当是可靠的,也就没觉得这样做有什么太大的不妥。却不知机密就是机密,机密传不出去,固然后果严重,但若泄密于人,后果将更严重。在这一点上,宣孟营与祝兴祖同样缺乏经验。
再者,他也同样没想到,在王子善部的头领中,竟有曾邦才安插的暗钉。因而,他便未能对可能发生的不测予以高度警惕,更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处于了严重的危险之中。
危情已经构成,但尚不会马上降临。
由于没有追捕到祝兴祖,当时也没问清其姓名来路,范光宪一时没法去查蜡书的来源。不过据他推断,那封密信应是出自老佛崖内部。兹事体大,必须速呈。不过不是呈与王子善,而是呈与曾邦才。范光宪当即写了一纸短信,也做成蜡丸状,连同祝兴祖送去的蜡书,通过特定的联络渠道,一起送往了老佛崖。
至于王子善那边,由于蜡书之事当时是由他接手处理的,一般来说,那守门的兵丁是不会多嘴多舌向王子善另作禀报的,隐瞒下来问题不大。但为保险起见,范光宪还是通过简师元,借口那个弟兄擅长搏击,以教习新兵需要为由,将其调离了原先的岗位。
范光宪与曾邦才的联络渠道非常可靠,情报可以稳妥抵达。只是由于曾邦才是个大忙人,那两天也不在山寨中,待其看到那两件蜡书时,已是数日之后。
阅悉内情后,曾邦才亦是吃惊不小。曾邦才自身就很注重用间,自然是深知内奸危害之大。在老佛崖上竟暗藏着这等人物,太危险也太可怕了。此患不除掉,此祸无穷也。但是,这个心腹之患怎么查,却是得好生想一想。
乍一想,查找的方法有两个。一个是辨认蜡书笔迹;另一个是辨认送信人。但是再思之,却都觉不妥。辨认笔迹,山寨里会写字的有好几千人,能让他们一一写来对照吗?你又焉知其字体是不是经过了刻意伪装?辨认送信人,比辨认笔迹强一点,但每日里被允准下山去办事,并因故滞留在外者,汇总起来也得有百八十人。针对这么多人去查,风声很难不走漏。风声一旦走漏,线索便肯定会被掐断。再说仅查这些人也不够,虽说山寨军纪严明哨卡密布,也不能保证绝对没人私自下山。那人若能私自下山,必然有人为他做掩护,由此再扩大查找范围,动静便更大了。弄出那么大动静,还怎么再顺藤摸瓜?
还有个投鼠忌器的问题。那个送信人,只能由范光宪来辨认。让范光宪跑到老佛崖来干这事,其真实身份岂不昭然若揭了吗?而范光宪一旦暴露,所引起的那就将不是一般的后果。
所以,想来想去,曾邦才认为,那两个查找办法都不能用。最好的办法,应是声色不动佯作无事,秘密布控暗中张网。因为那情报既没送出,王子善便不会有动作,而王子善若无动作,报信者则必将再有所动。只要对方再动,这事便不难水落石出。至于哪些人应当作为重点监控对象,曾邦才自谓综合各种因素分析,还是能理出个大致范围的。
另外,那个钟离秀现在是绝对不能杀,杀了她便没了诱饵。当初曾邦才对蒋宗尧私自把钟离秀弄上山来极为恼火,现在看来这倒变成了一件好事。若非因为这婆娘在,焉能引得那暗鬼显形?
经过这番思考,曾邦才的心绪复归镇定,但仍然是恶气难平。他是个惯于暗算别人的人,但平生最恨者,却是遭人暗算。他紧攥着那一纸告密蜡书,咬着牙在心里冷笑道,居然有人想抄我曾某的后路,好嘛,那么咱们就瞧瞧,究竟谁算计得过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