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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置完这些后,他想起了后山悬崖。那个地方岩峭谷深,没有出路,按说是一个最不可能被选择的逃跑方向。但万一宣孟营利用的就是这个最不可能呢?曾邦才心中一动,他忽然下意识地感觉,这个最不可能,其实是最有可能。于是,他就亲自带了一队兵勇,抄捷径向后山追去。
曾邦才判断得很准,而且所选择的追击路线也对头,恰恰就是宣孟营他们的撤离路线。这便是追兵顷刻就尾随而来的原因。
宣孟营他们是摸着黑赶路,行进中还得小心翼翼,时时防备被人察觉,而追兵却是高举着火把大步奔跑,所以前者很快便被后者咬住。曾邦才见逃犯果然就在前面,一面命人用哨音联络其他搜索队过来包抄,一面就督促着本部兵勇奋力穷追。曾邦才率领的这些兵勇皆是精兵,人高马大脚力极健,如果不是宣孟营预置了阻击设施,中途落网是必定无疑。
阻击设施共有三道,前两道是绳索暗绊。
在前去劫牢的同时,宣孟营已让一名弟兄先期赶到预定位置,将两道绊绳抻起绷紧。钟离秀等人奔至时,在宣孟营的提醒下一跃而过。而后面的追兵猛追过来却是猝不及防,黑乎乎地一摔就是一片。而且越是跑得快的,摔得越是结实。一些兵勇经此一摔,半晌动弹不得。
与绊绳配合使用的还有暗弩。当绊绳被拉动时,也就掣动了暗弩机关,于是便有成排的冷箭,嗖嗖地从路旁射出。中箭者虽说为数不多,但这一招引起的混乱却不小。连续经过两番暗算,追兵们个个心有余悸,就不敢再那么肆无忌惮,追击速度显著减缓。
第三道阻击地点是选在了一个山道拐弯处。
这个地方,两侧都是岩坡,中间的通道很窄。先期赶到的那个弟兄伏身高处,待宣孟营他们跑过之后,即用撬棍将事先备好的巨石撬落下去,使它们形成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路障。追兵追到这里,急切间难以移动那些巨石,只能手脚并用地逐次爬越,追击速度因之再次受滞。
宣孟营预置的这三道简单的阻击设施,虽然不可能真正挡住追兵,但在此分秒必争关头,对于赢得时间,却是起到了重要作用。
当宣孟营他们接近悬崖时,身后的追兵尚在一里开外。冯春已在崖边将用以逃生的绳索顺好,负责阻击的那个弟兄业已抢在追兵之前赶到会合。只要他们匿入了深不可测的峡谷,曾邦才纵有千军万马,要想抓住他们,也是难上加难了。谁知就在这成功在望之际,忽然从斜刺里冲出来一伙兵勇。
这是一伙负责警戒这一地段的巡逻队,他们已经接到紧急搜捕哗变者的将令,因听到这边哨音凌厉喊声嘈杂,遂从侧翼包抄而来。
千钧一发刻不容缓,宣孟营当机立断命一名弟兄护着钟离秀先走。钟离秀情知这不是逞强的时候,她若不走,没人会第一个走,于是干脆地应了一声“你们也要快”,就随着那名弟兄疾奔至崖边,接过冯春手中的绳索荡了下去。
但那名弟兄并未跟着下崖,而是与冯春一起,提着刀返身冲来投入了拼杀。宣孟营一看他们全过来了,急忙厉喝冯春赶快跟下崖去保护钟离秀。冯春只好在砍翻一个追兵后抽身后撤,顺着绳索滑入了深谷。
接下来的情形很惨烈。宣孟营和三个弟兄竭尽全力拼掉了那支有数十人的巡逻队,但有两个弟兄在格斗中身亡。宣孟营和剩下的一个弟兄亦是遍体鳞伤。宣孟营搀着那个弟兄踉踉跄跄地退到崖边,抓过绳索正要往他手里塞时,那弟兄却狂喷一口鲜血断了气。
此刻大队追兵已经迫近,冲在最前面的兵勇离宣孟营已不过百步之遥。
宣孟营思忖着,以自己多处筋断骨裂的重伤之躯,逃生已是不用指望。人在彻底无望的境地中,要么是彻底崩溃,要么是彻底横了心。宣孟营是属于后者。他想自己既是必死,就死个豪迈也罢。好歹是救出了钟离秀,也算没有白死。他估摸着在这段时间里,援绳而下的钟离秀和冯春应已脚落实处,为防追兵利用绳索,他毅然挥刀将系在一棵粗壮树身上的绳索唰唰斩断,抛下断崖,然后长啸一声,纵身跃起,好似一只折翅的大鹏,腾空扑向了万丈深渊。
在黝黑的夜色中蜂拥而来的追兵只看到了宣孟营飞身跳崖的身影,没注意到他跳崖前砍断绳索的动作。俄尔,曾邦才赶到,追兵头目向他禀报,诸逃犯除三人在拒捕中毙命外,余者走投无路全部跳崖,谅是皆已粉身碎骨。
曾邦才冲着崖下望了望,阴沉着面孔下令,速备绳梯下崖搜索,那几个人就是粉身碎骨了,也得把他们的骨头渣子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