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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月以来姚三保对山寨事务疏于过问,乃是基于两个原因。一个是他的身体状况不佳;另一个便是曾邦才的有意架空。
自打落草老佛崖,姚三保便觉身上不适,时常出现失眠、乏力、胸闷、气短、厌食、怠倦等症候。然请郎中诊疗,却又说不出病源何在。开了些安神醒脑的汤药服用,也没产生多少疗效。
后来曾邦才又找来一个据说是造诣匪浅的江湖医者,为姚三保做了全面诊视。诊断结论是,因姚三保常年操劳军旅,损神过甚,从而导致了淫邪盛侵、诸经瘀阻、气滞血虚。此状从目前来说尚非重症,但若发展下去,将引发五脏六腑多种疾病。所以从眼下开始,就得着意调理。而在调理过程中,必须平心静气少思寡虑。
遵照这番医嘱,姚三保便开始了他的养心益气固精温阳疗程。初时他还未将军务完全放开,只把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交与曾邦才处理。后来见曾邦才勤勉恭谨、任劳任怨、处事得体、治军有方,逐渐地,便将山寨里的大小事务都撒了手。
由于曾邦才在攫取了大量实权后,表面上对姚三保的态度并无丝毫改变,每逢见面依然是一副相当尊重之态,虽不说是天天去做汇报,也是隔三岔五地便要到他面前请示一番,所以他并未感到大权旁落,反而自谓是用人有方。殊不知曾邦才向他所禀者俱属皮毛,而其在此期间于部队中所进行的种种勾当,他是一桩也不知道。或者说即便有所听闻,也是如风过耳,不曾放在心上。
王子善这封函件的到来,犹如一记响亮的警钟,敲破了姚三保的闲逸之梦。函中所述内容言之凿凿,不由得他不认真思量。常言道疑心生暗鬼,何况在他的身边的确就是有鬼。这一思量,便让他思量出了一些往常没留意的端倪,也让他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尝闻为政者言,一个官员身边最为亲近最为得力的副手,往往就是这个官员最危险的对头。若不加以提防,其人生中最大的跟头,很可能便会跌在那个人手上。以前他对这话无甚感悟,这时方觉其意深焉。
当然,对于王子善之言,他认为也不能尽信。而事情倘果如其云,则更须善作谋对。姚三保虽然心机不深,但作为一名统兵多年的战将,这点战术思想还是有的。于是他便一面若无其事地照常作饱食终日无所用心状,一面密嘱心腹人员针对有关情况去进行暗查取证。
基于老佛崖上情况复杂,王子善是遵照宗泽嘱咐,找关系将函件直接送交姚三保的。姚三保布置暗查取证,所动用者也都是可靠僚属。所以在姚三保看来,此事完全是处于保密状态,却不知自己又把事情想简单了。其实曾邦才在他身边,早就安插了耳目,他的日常活动,曾邦才随时可知。虽说王子善函件的内容以及相关详情,那耳目没能刺探到手,但在曾邦才心里,其之大概却不难推断。
乍闻王子善与姚三保已做勾连,曾邦才的心房骤然收紧,感到大事不妙。不过随后经定心细想,却觉倒也犯不着那么心惊肉跳。
临风寨那边的离间行动虽未奏功,但天正会暗伏的骨干并没暴露,在该部发动兵变的条件并未丧失,凭借着那股预先经营的力量,乘乱夺权不是问题。至于老佛崖这边,拿掉姚三保的条件更是已臻成熟。这厮蠢蠢欲动,无非是自找着早吃一刀。何况除此之外,其他方面的起事准备,均未出现差池。所以从总体上看,应当说虽然行事过程遭遇波折,但一切还是可以掌控。否则,草庐翁也不会那么沉得住气。
如此想来,他的心境方渐渐好转,又慢慢地找回了往常的自信。
但是曾邦才这回也把事情想简单了。这倒不是由于他的心术不够,而是由于他不知道蒋宗尧曾对钟离秀泄露过天机。蒋宗尧心知那在曾邦才眼里乃不可饶恕之罪,那是打死他他也不敢向曾邦才吐露的过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