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知行合一的真谛:东乡平八郎如何判断波罗的海舰队航向(第5/8页)
事实上在东乡平八郎面临这个难题的同时,罗长官也在面临同样的难题,“B”方也在推断“A”方,他也必须进行同样的推断和选择,这看上去是双方统帅最高智慧和指挥艺术的较量,而造成这个局面的根本原因却是一件最平常的事情——大家都是人,大家都有一颗心,谁都不傻。你知道的敌人也知道,或者即使敌人真的“不知道”,你却不知道你自己该不该去相信他的“不知道”,还有对手是不是在使诈,以及你是否要相信他有没有使诈。总之,你需要战胜敌人,更需要战胜自己,当技术成为了新的信仰而解决这个难题的技术手段又不存在时,种种无限的可能性,都已经超出了统帅智力的极限。
因为它是最大的难题,需要最高智力,所以不需要智力,只需要一颗心,以及相关的学问——心学。
在以往的故事中,我们讲述了太多的战略、战术、兵法、兵力、计谋甚至包括武器知识,然而有一样东西是我们始终没有讲述的,那就是这一切学问的根本之学——哲学。千百年以来,世界上总有一群人,他们喜爱哲学,认真学习、刻苦钻研、终生探寻,努力掌握万事万物规律,能参透天地却永不能参透个人之命运,这伙人,就称为哲学家,而在东方世界的哲学体系中,有一个杰出的代表人物,他就是来自中国明代的王阳明,他正是心学的创始人。
令人惊奇的是,东乡平八郎正是心学的信仰者,他也将运用神奇的心学知识,来最终破解这个难题。
东乡平八郎的心学之路
日本嘉永元年(1848年),在萨摩藩(又名鹿儿岛藩)的东乡武士家,一位孩子出生了,幼名仲五郎,根据从中华帝国沿袭来的传统习俗,日本孩子在元服(即成人礼)时,要起本名(元服名),也就是正式的名字。仲五郎的本名为“实良”,而作为武士之子,在元服之际一般还会得到一个“通称”,也就是大部分武士之间互相用于称呼彼此的名号。东乡实良的“通称”是平八郎,而日本历史上有些武士的“通称”会比本名更加为后人所熟知,东乡平八郎就是其中一位。
家乡鹿儿岛是日本的南大门,在日本得到冲绳之前,千百年来,鹿儿岛都是日本海上直线距离与中华帝国大陆最近的一个地方,来自中华帝国的先进思想和技术总是最先抵达这里,然后再向日本本土传播,就连唐朝的鉴真和尚也是在这里登陆的。这里气候宜人,人杰地灵,明治维新三杰中的二杰——西乡隆盛和大久保利通都来自鹿儿岛,东乡平八郎就在西乡隆盛的弟弟开设的私塾里读书,练武习文。东乡平八郎的攻读十分刻苦,武士之家的孩子,不刻苦是不行的由于西乡隆盛本人是王阳明的崇拜者,私塾教授王阳明心学,东乡平八郎就在这里从小接受了心学的学习和训练。
幼年的东乡平八郎性格十分机灵活泼,在刻苦读书之余,他最常做的一件事情就是去海边。他喜欢玩水,擅长用小刀劈鱼,有一天他用小刀劈杀了不少鱼,大人们也惊叹不已,纷纷夸奖他,东乡平八郎带着这串鱼得意扬扬地回到家里,想换来老妈的表扬,没想到挨了劈头一顿骂:“你把这种小事拿来自卖自夸,从小就养成卑贱的品质!即使有大人夸奖你,你应该感到那不是夸奖,是在嘲笑你,你要感到羞愧才对,我们家并不显赫,你只能靠你自己,去做一个胸怀宽广、志向远大的男人,武士只有破大敌才能引以为荣!”
看来这真是一个不寻常的老妈,估计她是不喜欢吃鱼,无论怎么说,在学习上东乡平八郎竟然比以前还要用功了,日夜攻读。不用功不行啊,父亲是个武士,老妈是武士中的武士。
6岁那年(1853年),日本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一年美军用炮火轰开了日本的国门,自1840年大清被迫开国之后,之前一直紧随明清两朝实行闭关锁国政策的日本也被迫对外开放。日本人痛定思痛,掉过来头努力学习西方,萨摩藩的人们就是从这个时候起知道过去的水军与一支真正海军的区别的。1861年,长到14岁的东乡平八郎进入萨摩藩海军学校学习。
此时的东乡平八郎仍然保持着活泼开朗甚至有些吊儿郎当的性格,他喜欢拉着朋友说话,一说就说个不停,除了说,他还会唱,偶尔去戏园子里客串一把角色,没想到大受欢迎,收获了不少粉丝。就连家乡名人大久保利通也注意到了他,大久保利通说:“平八郎难成大器,因为他总是说个不停。”
让东乡平八郎性格大变的是接下来的这件事情,他来到了压力无处不在的国际性大都市——伦敦,在这里度过了8年的留学时光。
在东乡平八郎进入萨摩藩海军学校两年后,萨摩藩和英军军舰队爆发严重冲突,年轻的东乡平八郎也加入了保卫萨摩藩的战斗,萨摩藩却被打得大败,日本见识了英国强大的海军力量,从此定下了“海军学英国”的方针。1871年,作为明治政府选派的12名留学生之一,24岁的东乡平八郎被派到伦敦去专门学习海军知识,这一段时期先后到达英国学习海军的,还有正和日本进行海军军备竞赛的大清派出的留学生,包括方伯谦、林永升、叶祖珪等人。
大清是大国,英国人认为大清是潜力很大的留学生生源市场,对大清留学生格外“优惠”,方伯谦等人被允许考到伦敦格林尼治皇家海军学院,然后去有最先进军舰的皇家舰队实习,而来自小国日本的留学生,只允许安排到商船学校学习。东乡平八郎学习的就是商船驾驶,这里只有被英国海军淘汰下来的老旧训练舰,教官们的信条是:我们要培养出各国最会赚钱的海上贸易商人!
东乡平八郎本身是日本海军军人,他不想成为海上贸易商人,但没有办法,小国寡民,被区别对待,那也是正常,此时的日本在欧洲籍籍无名,由于同样是黄皮肤,许多欧洲人也不管他们脑后有没有辫子,常常把他们当作清国人。每当这时候,东乡平八郎都会认真地说:“我是日本人。”
而即使是在低人一等的商船学校里,东乡平八郎也过得很不开心,这来自于他一个突出的外貌特征——身高。在学校,东乡平八郎最害怕的两件事情就是自由站队和照相,自由站队时如果不抢到队首,他就会消失在牛高马大的欧洲学生中看不见,拍的每一张合影中,个头最矮的那个人就一定是他。在平时,训练舰上的某些操纵杆,他甚至踮起脚尖也够不着,每当这些时候,东乡平八郎都感到无比尴尬。据说有一次上课时,当东乡平八郎站着回答问题时,教官善意地半开玩笑:“东乡,你必须站起来回答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