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延年、桂世茂: 政治风浪中的中国科学院上海分院(第6/7页)

熊:别的研究所也参加了吧?

巴:我的意思是说,有工作队进驻这三个研究所搞“四清”运动。而其他各个研究所只是抽调了一批研究人员和党政干部参加工作队,到农村搞“四清”

熊:这三个研究所的“四清”运动持续了多久。

巴:1964、1965、1966年,一直持续到“文化大革命”。1964年时王仲良被调走了。

熊:为什么?

巴:正式原因没有下达,主要是上面说他右倾,对他不满意吧。王仲良走后,上面派了另一位同志担任华东分院党组书记。他根据市委的部署带着市委“四清”工作队到植物生理所。植物生理所的“四清”工作搞完之后接着搞光机所、药物所。“四清”指的是“清政治、清思想、清经济、清组织”,但说来说去是围绕政治思想而清。这几个所都没有清出严重的贪污、盗窃之类的经济问题出来,主要是清政治思想。植物生理所清思想的面搞得尤其宽广,这个思想反动啊,那个有小集团啊,伤害了不少同志,尤其是冲击了一些老科学家,最后……

巴:“四清”未完就“文化大革命”了,在“文化大革命”中,分院和各所都是重灾区,科研人员和党政干部受到了迫害。后来分院也撤销了,研究所的建制也改变了,除了刚才说的冶金所、有机所、硅酸盐所、技术物理所、原子核所、光机所和生化所是由科学院和地方双层领导之外,其他所统统下放。而冶金所、有机所、硅酸盐所、技术物理所、光机所很快又归国防科工委管,又拥有军队的番号,变成军队的了;原子核所则归二机部(后来叫核工业部)管。最后,除了生化所因为合成了个胰岛素被科学院抓住紧紧不放之外,其他所都给地方或军队了,直到“文化大革命”结束、粉碎“四人帮”之后才收回来。

本文初发于《社会科学论坛》2006年4月(上半月期),第84—99页。

  1. 后来又改称上海办事处、上海分院、华东分院等,反反复复改过很多次。为方便起见,本篇主要使用“上海分院”一词。​​​​​​​​

  2. 另据1951年回国的当事人邹承鲁院士介绍,当时不仅仅要停下手中的研究工作参加各种会议,以学习相关精神,还有一些研究人员被抽调到其他单位清查账目。​​​​​​​​

  3. 庄长恭(1894—1962),有机化学家,中国科学院学部委员(1955年),1950—1962年任中国科学院有机化学研究所所长。​​​​​​​​

  4. 朱洗(1900—1962),细胞学家,中国科学院学部委员(1955年)。​​​​​​​​

  5. 冯德培(1907—1995),神经生理学家,中国科学院院士(1955年),美国科学院外籍院士(1986年),1950—1984年历任中国科学院生理生化研究所所长、生理研究所所长等职。​​​​​​​​

  6. 梅镇彤,1928年生,生理学家,1955年从苏联科学院巴甫洛夫生理研究所获副博士学位回国,1984—1988年任中国科学院生理研究所所长。​​​​​​​​

  7. 柯夫达,苏联科学院通讯院士,1954年被聘为中国科学院院长顾问,当年10月来到中国,1955年6月离开中国,后因健康原因未再来华。​​​​​​​​

  8. 据笔者对邹先生的访谈,邹先生当时“讲了这么三条:科学院应该由科学家来管理;招研究生应该允许学生、老师互选;对有海外关系的人不要歧视”。​​​​​​​​

  9. 胡永畅在1955—1958年间任中科院上海分院党委副书记。​​​​​​​​

  10. 一共有17位知名科学家在倡议书上签了名,除生化所所长王应睐外,还有生理所所长冯德培、冶金陶瓷所所长周仁、植物生理所所长罗宗洛、植物生理所副所长殷宏章、有机化学所副所长汪猷、有机化学所研究员黄鸣龙等。上述7人都是1955年被选聘的中科院学部委员。​​​​​​​​

  11. 恐怕科学家的这种表态只是表面现象,并不一定说出了他们的心声。据笔者对当事人邹承鲁院士的访谈,参观的时候,不管是土高炉所代表的工业大跃进成就,还是粮食亩产万斤所代表的农业大跃进成就,他们都不大相信,觉得“那些东西都是摆出来给人看看的”。但是,刚刚经过反右派运动的教训,他们也不敢再往枪口上撞。于是,虽然“看了不相信,但是也不说”。当然,“很要好的朋友,私下说说也还是有的。什么亩产6万斤啊,下面还是有议论的,不过在会议上,在公开场合,大家都是不说的,拣要好的朋友下来以后说说。”​​​​​​​​

  12. 黄耀曾(1912—2002),有机化学家,中国科学院院士(1980年)。​​​​​​​​

  13. 赵承嘏(1885—1966),植物化学家,药物学家,中国科学院学部委员(1955年)。​​​​​​​​

  14. 据黄宗甄的《罗宗洛》一书介绍,罗宗洛受批判的首要原因是“他怀疑报纸和电台所报道的产量缺乏可靠性”。因为怀疑,所以他一方面表示“应该下农村考察实际农作过程”,另一方面又找了种种理由拒绝将植物生理所的研究方向、任务改为“下乡总结农民增产经验”。​​​​​​​​

  15. 据黄宗甄的《罗宗洛》一书介绍,当时,“一些激进的群众给罗宗洛贴了100多张大字报,大小批判会持续不断。狂风骤雨,风雨如磐。罗宗洛没有被压服,领导者只好动员罗宗洛的挚友、上海实验生物研究所所长朱洗教授特向罗宗洛提出警告。朱洗说,这是党的政策和路线问题,不是一般的农业生产问题,劝告罗宗洛就此收场,不可顽抗到底。罗宗洛无法坚持下去,只好决定不再声辩,沉默了。”​​​​​​​​

  16. 即上海科技大学。​​​​​​​​

  17. 比如上海冶金矽酸盐学校、上海化学药物学校、上海电子学校、上海无线电学校、上海技术物理学校、上海计算技术学校。​​​​​​​​

  18. 比如东风生化试剂厂。​​​​​​​​

  19. 吴自良(1917—2008),材料学家,中国科学院院士(1980年)。​​​​​​​​

  20. 为什么开“神仙会”?别的当事人还提过不同的理由。比如杜雨苍研究员曾对笔者谈及:“后来,看到大家因为吃不饱饭而身体浮肿、生病,工作根本没法做,科学院上海分院党委决定照顾大家,开了两个月的‘神仙会’:不打棍子,不抓辫子,让大家大鸣大放、发发牢骚、出出闷气、安定安定情绪、过过神仙生活。”见熊卫民《回顾胰岛素的合成——杜雨苍访谈录》,《中国科技史料》2002年第4期,第323—334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