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殉难(第2/5页)
朱由榔的脾气显然要好得多,不仅没发火,还相当爽快地举双手赞成。不过,朱由榔表示赞同,并非出于身先士卒的勇气,也谈不上什么爱子心切,而是认定缅甸内地比边境安全。
安全第一!“逃跑帝”能死扛这么多年,靠的就是这个信条。
朱由榔“六亲不认”,中宫王氏急眼了,照着沐天波一顿臭骂:拿圣上的孩子当球踢,有你这么做勋臣的吗?滚犊子!
沐天波领了一脸唾沫回来,不敢吭声儿了,大家继续拔腿开路,次日进抵大金沙江(今伊洛瓦底江)。两天后,缅方派船只来接。不过,缅方似乎并不欢迎如此庞大的“流亡朝廷”,派来的船只相当有限。
朱由榔挑了五百来人跟着自己坐船。剩下的一千多人,他就管不着了,有钱的自己雇船,没钱的继续走路。
二月十八日,朱由榔一行抵达缅甸都城阿瓦(今曼德勒)附近的井梗,刚安顿下来就遇到麻烦了。
朱由榔派马雄飞、邬昌琦前去跟缅甸官方接洽,一位缅甸官员拿着永历朝廷的敕书,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一时想不起来。
本着认真负责的态度,这货赶紧回去查“档案”,翻出了万历皇帝颁发给缅甸国王的敕书。两张敕书摊开一比,搞明白了,扭头就去质问马雄飞。
敕印怎么小一号?——假的!
马雄飞心里一万个鄙视:废话!小朝廷的敕印当然小一号!少见多怪!
当然,这话不能明说,否则也太丢人了。堂堂的天朝上国,只听说过把地盘越打越大的,没听说过把敕印越刻越小的。自己好意思说,别人听着都脸红!
关键时刻,又是沐天波站出来化解危机。他掏出自己的征南将军印,戳了一个给缅方送去。这玩意儿从首任勋臣沐英一直传下来,两百多年都是一般大,该识货了吧?
妥了,是真的!
历经坎坷,好歹暂时安顿下来。但寄人篱下的日子,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朱由榔算是“久经考验”了,丁魁楚、刘承胤、孙可望,什么黑心的人他没见识过?
直到流亡缅甸,朱由榔才算是明白了一个道理:没有最黑,只有更黑!——缅甸国王莽达喇的黑,远非国内“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军阀可比!
首先,“减负”是必须的。
朱由榔的“流亡朝廷”一窝蜂来了一千多人(幸亏马吉翔耍心眼整跑了一大堆,否则会更多),缅甸国小民弱,看着吓人,有必要做一下“减法”。
怎么减?遣返闲杂人等?——别逗了,没那工夫甄别又礼送。
——直接用刀剁!
其次,安置是简朴的。
缅方在阿瓦城郊外修造了十间草房,供朱由榔居住。其他人?管不着,自己想办法。
最后,见面是休想的。
朱由榔住在郊外,莽达喇住在城内,两人隔河相望,却老死不相往来。莽达喇连永历朝廷的使臣都避而不见,懒得搭理,更别说跟朱由榔会面了。
不见朱由榔,莽达喇有充足的理由。
其一,缅甸是天朝属国,莽达喇在朱由榔面前属于藩臣。但朱由榔混得跟叫花子似的,还跑自己家里赖着蹭饭,莽达喇实在是弯不下腰给朱由榔行礼。
其二,收留朱由榔是发扬“人道主义精神”,跟朱由榔会面,则意味着发生官方关系。看朱由榔这副熊样,应该是翻不了身了。万一今后清朝问起罪来,莽达喇恐怕是吃不了兜着走。
莽达喇搞的“三板斧”,让朱由榔的“流亡朝廷”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但事到如今,也只有坦然接受,毕竟一切还不算太坏。
——减法虽狠,好歹还能剩下几百号人。
——草房虽破,连安龙都不如,但勉强能遮风避雨,总比做“山顶洞人”强。
——国王虽绝,但见与不见,“流亡朝廷”都在这里,不离不弃,更何况还没礼可送,不见也罢。
永历君臣渐渐心安理得,但莽达喇并不打算让这帮叫花子得以安身,很快就使出了杀手锏——断供!
生活失去来源,昔日养尊处优的官员们抓瞎了,但活人不会被尿憋死,众人开始“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很多人都跟当地百姓做生意,官服扔一地,“短衣跣足,阑入缅妇队中,踞地喧笑,呼庐纵酒”,受尽缅人的白眼和鄙视,多少换点钱花。
秋收之后,莽达喇似乎有点于心不忍,派人送来一批新稻谷。这群官员又为了抢粮大打出手,个个弄得披头散发、鼻青脸肿,将稻谷撒落一地,整个“流亡朝廷”丑态毕露、出尽洋相。
大势已去
得知朱由榔擅自出境,流落在滇西的李定国火冒三丈,急得干跳脚。
永历十三年(1659年)二月,李定国与白文选在木邦(今缅甸兴威,当时属云南管辖)碰面,两人一致认为,当务之急是将朱由榔接回国内,将永历朝廷的“半旗”重新升回杆顶。
白文选立即率军赶赴边境线,并进入缅甸一侧。白文选两番派出使者与缅甸当地官员接洽,均遭缅方杀害。缅方认定这是一支“犯边”的流窜部队,派军前来袭击。白文选忍无可忍,朝着缅军一顿痛扁。
边境战报传来,莽达喇派人前去质问朱由榔,到底怎么回事。莽达喇都搞不清楚状况,朱由榔更是抓瞎。在缅方的逼迫下,朱由榔赶紧派人前去下达停火诏令,白文选只得撤回国内。
四月,高文贵、吴子圣部得知朱由榔逃往缅甸,也率部前来迎驾。遭到缅方阻止后,高文贵、吴子圣决定付诸武力,杀入缅境。缅方故技重施,逼着朱由榔下达停火诏令,两人也只有退兵。不久之后,高文贵病死,旧部被杨武收编后,于次年投降清军,吴子圣则于十二月初一在永昌投降。
永历军被清军打得到处乱窜,但对于孱弱的缅甸而言,这些“迎驾”的残兵败将还是相当吓人的。
为了避免类似的事件再次发生,并获取缅甸方面的欢心,让自己继续在此苟延残喘,马吉翔、李国泰合伙忽悠朱由榔,给缅甸边关守将发去了一道敕令“朕已航闽,后有各营官兵来,可奋力剿歼”。
李定国、白文选没这么容易糊弄,继续大搞“升旗”运动,不断派使者或军队前来“迎驾”。
永历十四年(1660年),白文选率军进抵阿瓦附近,与永历的“流亡朝廷”近在咫尺,但朱由榔再次屈服于缅方的威胁,下诏退兵。
永历十五年(1661年)五月,暹罗国(今泰国)派使团前来联络李定国,请他前往暹罗国境内的景线(今泰国昌盛附近)休整,并表示愿意提供支持,帮助李定国收复云南。
患难见真情,这位横刀立马的将军激动得热泪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