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路在何方(第7/13页)
黄国梁率领二团继续向北,沿着给红军留出的通道的南侧布防,以监视红军的行动,防止红军进入广东。二十七日,二团到达了指定地域并开始修筑工事。晚上,黄国梁接到了一团团长莫福来的电话,说红军正在渡锦江,队伍庞大,有乘骑有辎重,好像还有一个高级指挥机关。莫福来最后说:“一团请求出击。”黄国梁立即指示:“不准出击。”莫团长没有吭声便放下了电话。于是一夜无事。
二十七日晚,渡过锦江上游的红军正是军委纵队。
二十八日天还没亮,剧烈的枪声把黄国梁惊醒了,他赶紧打电话询问,原来是布防在城口南面仁化县厚坑方向的一个营与红军发生了枪战。这个营违反了“在厚坑以南布防”的作战命令,擅自把部队部署在了厚坑以北,而他们布防的阵地正好处在狭窄的通道内。黄国梁立即命令接电话的何营长“撤退到厚坑以南”。谁知何营长在电话里百般强调,就是不愿意执行撤退命令,坚持要和红军打上一仗,以表现自己的勇敢无畏。黄国梁只好立即给仁化县县长打电话,让他亲自赶到何营长那里再次传达他的命令。天亮的时候,厚坑方向的枪声停止了。第二天,粤军第一军警卫旅召开了营以上军官会议,黄国梁在会上声称要把一再违犯军令的何营长枪毙了。这边黄国梁的火气未消,那边他自己便挨了一顿骂。一直尾随着中央红军来到这里的粤军第二师五团团长陈树英火冒三丈地对着黄国梁喊:“眼看着共产党经过,不截击,真是饭桶!”陈树英之所以敢骂军阶比自己高的黄国梁,是因为他是陈济棠的亲侄子——这样看来,连陈济棠当团长的亲侄子都不清楚粤军与红军间的协议。
十月二十九日,中央红军接近了广东与湖南的交界处。
这时,根据蒋介石的命令,国民党军的第二道封锁线已经部署完毕。这是由粤军第一军主力部队组成的防线,阻击线沿大庚、南雄和沙田一线构成。如果不发生意外,红军通过粤军的阻击线应该没有问题。但是,国民党中央军已经开始向这个方向紧急调动,特别是湘军第六十二师正迎面开来。蒋介石对“追剿”中央红军所作出的军事部署是以他对红军动向的判断开始的:“由赣南西窜之匪,尚徘徊于大庚东北地区,有向西北逃窜之模样。判断匪将以全力经赣南西窜,或以一部北犯遂川……”蒋介石使用了“尚徘徊”这三个字,足以显见中央红军行军速度之缓慢。中央红军自二十一日开始突围以来,整整一个星期,队伍仍没走出粤赣交界处的大山。蒋介石是以战斗部队通常的移动速度判断的,如果不是“徘徊”的话,红军早已进入湖南境内了。中央红军“徘徊”式的行军给蒋介石带来了判断上的误导,使他始终无法断定毛泽东的真实意图是什么。于是,他的军事部署只能是把“西窜”的红军歼灭在粤赣湘交界处的“纵横碉堡线之中间地区”。
国民党军的具体部署是:位于中央苏区北面和西面的部队迅速集中,然后分路进入湖南南部;粤军则需一面“努力堵截”,以迟滞红军的行进速度,同时还要派出主力“追击”。蒋介石唯恐粤军追击不力,特别强调由湖南军阀何键负责追击部队的给养:“先行饬知境内官吏、团队先事筹备,尽力协助。”并细嘱粤军官兵追击的时候“应轻装并携带炒米袋”——这时的粤军正缩在几个军事要点内,除了防止红军进入广东之外,他们绝不会主动追击红军;而湖南的何键正忙于本省内的“清剿”,因为贺龙的红军有不断扩大的趋势,所以他只派出一个师的湘军前来防守边界。除此之外的其他国民党军此刻都远在数百里甚至上千里之外,因此蒋介石的作战部署如同纸上谈兵。
不知实情的蒋介石雄心勃勃,但是国民党军第二十一军军长刘湘从四川打来的一封电报令他顿时气概全无。刘湘的电报内容为两项:其一,通报红军第二、第六军团会合后,正向他的地盘四川方向开进:“萧、贺合股已成事实,燎原之势既成,后患之忧更大。不特湘、鄂、川、黔边徼永无宁日,万一绕窜万[万县]东,以扰我五路剿匪后方,则将势成不至。”刘湘含蓄地警告蒋介石,别以为国家的祸害只有朱毛红军,会合之后的萧贺红军不但到处袭扰而且发展很快,闹不好就会成了扰乱后方的心腹大患。到红军抄了你中央军后路的时候,可别说我“剿匪”不力和没有事先提醒。其二,刘湘说:“近据各方情报,朱、毛西窜,先头彭部已达湖南汝城。是川、黔形势日趋紧张,川民引领,切盼中央速筹大计,早清搀枪,用固西陲。”——中央红军从江西突围而出并已接近湖南,这已经不是秘密,刘湘煞有介事的“近据各方情报”的说辞等于废话。这个四川军阀的真正用意在于“川民引领”和“早清搀枪”:不是总说我们地方军“剿匪”不力么?蒋委员长不是亲自坐镇南昌声称“不日歼灭赣南残匪”么?怎么最后却让朱毛红军跑出来了呢?这回倒要看中央军如何办理了。为此,四川人民都瞪大眼睛伸长脖子盯着看呢。《史记·天官书》中曰:“三月生天搀。”《尔雅·释天》中曰:“彗星为搀枪。”彗星俗称“扫帚星”,汉民族普遍认为天上出现彗星是大祸临头的先兆。刘湘在此引经据典比喻因为蒋介石的无能致使中央红军突围而出,真的由此酿成大祸,蒋介石要承担主要责任。蒋介石阅后称,这是一封“火上浇油”同时又“居心叵测”的电报。
广东仁化县城口镇是个隘口,南面的粤军严阵以待,北面是无路的大山,这里是中央红军西进的唯一通道。
情报说,城口镇内没有粤军防守,只有几百人的民团。
一九三四年十一月,中国工农红军突破国民党军设置的第二道封锁线就是从袭击城口镇开始的。
担任袭击任务的是第一军团二师六团一营。年仅二十三岁的一营营长曾保堂,家乡就在部队刚刚经过的江西信丰。他一九二八年参加农民起义,一九三一年加入中国共产党,是一位机智勇敢的红军指挥员。此刻,曾保堂面临的是一个艰巨的任务:城口镇内的敌人虽并不强大,但要求他的营一昼夜间奔袭二百二十里,这无论如何都是难以做到的。团里要求他去军团部领受任务,曾保堂到达军团部时,看见军团长林彪神情有点忧郁,在铺盖上半靠着不说话,政委聂荣臻和参谋长左权正在分析地图。左权交代:一营必须按时到达城口镇,不然湘军先到就麻烦了。聂荣臻说:“保堂,那是红军突出去的唯一的口子,要不惜一切代价占领它!几万红军战士的生命就托付给你们营了。回去一定要向战士们讲清楚!现在,把参谋长交代的任务给我重复一遍。”临走时,曾保堂向军团长林彪请示,林彪只说了一句话:“按照命令执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