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巴山蜀水(第13/14页)
徐海东对这位个子矮矮的、脸圆圆的女战士并不熟悉,仅仅知道她很会唱歌。
徐海东说:“敌人退了吗?部队该转移了吧?”
周东屏还是哭,哭得说不出话来。
这之后,周东屏跟随在身体虚弱的徐海东身边,细心地为徐海东护理伤口,尽可能地找到些食物看着徐海东吃下去。渐渐地,女红军周东屏终于使打起仗来凶猛无比的“徐老虎”心中滋生了一种温情。一年多以后,徐海东和周东屏结婚了。当红军到了延安,生活安定了以后,有人和徐海东开玩笑说:“这里来了不少漂亮的女大学生,你是否也要‘改组’一下?”徐海东脸色一沉说:“东屏是受苦人,我是泥巴人,我们两个是生死的交情!”
虽然红二十五军在庾家河的会议只开了一半,但还是作出了一个《关于创建新苏区、新的革命根据地的决议草案》——寻找到一块立足之地以休养生息、发展壮大,然后拥有一个人人平等的苏维埃共和国,这是二十世纪初在中国大地上出生入死的那些红色青年永远的梦想。红二十五军决定把建立根据地的梦想实现在河南、陕西与湖北交界处的群山之中。这里重峦叠嶂,地势险要,人民生活困苦,敌人统治薄弱,是中国中西部著名的秦岭山脉的延续地段。
庾家河战斗的第二天,红二十五军把三个团缩编成两个团,又一次上路了。
如果在地图上标出红二十五军一九三五年在陕西南部的移动路线,将比中央红军在贵州的转战路线更为曲折复杂。他们在陕南那片狭窄的区域内,毫无规律地来回穿梭移动,令回首那一段历史的人足以想见他们所面对的险象环生的环境。这是一支仅仅只有两千多人、平均年龄不超过二十岁的红军部队,他们不像中央红军和红四方面军一样有浩浩荡荡的队伍,他们行军的时候也没有漫天飞舞的红旗,他们甚至没有像样的军装,头顶上的红星也因为生存的困苦而不那么耀眼夺目了。他们从不奢望能够有一个安稳睡觉的夜晚和一餐足以果腹的食物。但是,这一群衣衫破烂、面容憔悴的红军少年对理想和信念的执著坚守却是无与伦比的,这种坚守给予了他们超出常人想象的坚强与勇敢,从而使他们历经一切艰难困苦依然能够迎着敌人的子弹发起冲击。这就是我们在追忆红二十五军的往事的时候为什么怦然心动的原因。
红二十五军开始向河南、陕西与湖北交界处的群山之中移动,一路大张旗鼓地镇压盘剥农民的土豪和地主,没收他们的财产分给当地的百姓。一九三五年一月,就在中央红军第一次占领遵义的时候,红二十五军攻占了秦岭山脉以南的镇安县城。在镇安,红军缴获了大批的棉布和棉花,初步解决了部队的过冬御寒问题。红二十五军占领镇安县城的消息令西安绥靖公署主任杨虎城大为吃惊,因为他一直认为这股红军经过反复的“围剿”人数不过四五百,已经没有什么可顾虑的了,可是四五百人是绝对打不下镇安县城的,杨虎城这才明白自己的判断严重失误。于是,他立即命令已经调往陕北的冯钦哉的第四十二师回防陕南,并且致电蒋介石要求河南、湖北的国民党军急速支援陕西。
国民党军第四十军一一五旅两个团,第四十四师一三〇旅三个团,以及第四十二师一二六旅等部队即刻从四面合围而来。这时候,红二十五军突然出现在西安南部的柞水县,大有攻占柞水县城的态势。陕军一二六旅只好急促向柞水增援,红二十五军趁其先头部队二五二团单独冒进之机,发动猛烈的突然袭击,歼灭了该团的一个营。然后,红军掉头就走,连夜翻越了九华山,又出现在离西安更近的蓝田县境内,并占领了距秦岭边缘仅十公里的交通要冲葛牌镇。天降大雪,红军在风雪的掩护下开辟了伏击阵地。陕军一二六旅的二四八团和二五一团刚一接近,红军正面与左翼的冲击枪声同时响了。二四八团副团长王泽民在战后给旅长柳彦彪的报告中说:
……时因天晚昏黑,匪攻甚猛,左翼尚未取得联络,匪忽由岭口突进,分三路向我猛扑,我阵地第四连尽被包围。职遂率连长张瑞符、连副白树德、士兵约一排、团部号长傅珍、随从勤务兵、传令兵等戮力冲杀突围而出,则仅余士兵十余名。第四连连长张瑞符、连副白树德阵亡,号长傅珍、勤务兵秦海林等被俘。职率冲出士兵仍移右翼山岭负险固守,迄晚十时。是役伤亡官兵及失踪一百余名。
受到胜利鼓舞的红二十五军乘势扩大红军。同时,他们释放了几名为国民党军队当密探的当地百姓,因为经过审问得知这几个人都是穷人。红二十五军为此还专门发布了《穷人不替国民党当侦探,捕杀坚决替国民党当侦探的重犯》的布告:
本军很诚恳地告知白色士兵、下级军官以及地方穷苦兄弟,你们都是受国民党豪绅地主压迫剥削的,红军是你们自己的军队,要为红军做事,不要替国民党当侦探。如果是国民党压迫你们当侦探,你们见了红军就把实情告知红军,那也是为红军做事,红军应该重赏。自此布告之后,再发现忠实为国民党军队、区长、团总当侦探的,红军还是按照阶级纪律严办,倘若是地主、富农分子替国民党当侦探,定处死刑,决不姑宽。
红二十五军还释放了陕军俘虏。为此,国民党政府蓝田县县长郝兆先在给国民党陕西省政府主席邵力子的信中,不但描述了红军释放俘虏的事,还建议国民党军队在与红军作战时小心为妙:
主席钧鉴:
谨禀者,此次柳[柳彦彪]旅奋勇剿赤,死伤实有三百以上,而被俘亦如此数。连日回来徒手兵已达两百名,匪给每名洋二元,烟土二两,并在葛牌镇开欢迎十七路官兵大会,演新剧,宴会聚餐。对郑效仁之团丁且发三元,并给皮袍。其宣传工作无微不至……至匪之实力,有匣枪、自动步枪手提式者确为两三千以上,而翻山越岭、耐寒忍饥为其特长。今度匪之损失不及我方十分之一,而其所得枪弹增加实力不少,职与冯军长、张参谋长计议,注重切取联络,围困堵剿,过于猛攻,大部队深入山坳不能展开,徒损失耳。想钧座必与杨主任熟议及之矣。谨禀,恭叩崇安。
职郝兆先谨上
二月十三日夜一时
在得知红四方面军发动了陕南战役后,红二十五军立即向西靠拢,连续攻克了宁陕、佛坪两座县城。接着,又挥师向东,再一次回到葛牌镇,还是采用伏击的办法打垮了陕军警备第三旅的两个团,俘虏了旅长张汉民和一千多名陕军官兵。参加过这次战斗的陕军士兵后来回忆说:我们“全部进入陷阱而不自知,突然遭到袭击,大山小丘伏兵齐起,弹如骤雨,声震山谷,官兵慌恐,措手不及;加之骡马相惊,到处奔跑,把自己的队伍乱冲乱踏,于是阵势大乱,无法指挥,全部队伍陷于层层包围之中,左冲右突,不能得脱,只在两三个钟点内全军覆没。张汉民旅长被俘。张旅长危急的时候,手里提着个斧头,在空中抡绕,像是表示投降的样子”。——陕军旅长张汉民是中共地下党员,被共产党秘密派往陕军中工作。长期与中央失去联系的红二十五军无法知道这一点,即使他们在战斗中发现这个旅长的行为有些异样,即使张汉民在被俘后极力说明自己的经历,但是无论如何都不能使处于危机之中的红二十五军的领导相信——被红二十五军错杀的张汉民于一九四五年四月在中国共产党第七次代表大会上,被追认为革命烈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