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喜极之泪(第10/16页)

一九三五年一月十五日至十七日,在与共产国际失去联系的情况下,中共中央于长征途中召开了遵义会议。这次会议事先没有向共产国际请示,事后也没有汇报,这在中国共产党以往的历史上是破天荒的。遵义会议不但更换了中共中央的领导,还剥夺了共产国际军事顾问李德的权力,这样重大的事件如果不能取得共产国际的认可,将关系到目前的中共中央是否“合法”的问题。特别是在当时的中共中央内部,一些干部已经习惯了接受共产国际的领导和指挥,他们对没有经过共产国际批准的遵义会议决议始终抱有怀疑的态度。

当时,中国共产党驻共产国际的代表是王明和康生。

中央红军在贵州二渡赤水以后,因为没有大功率的电台,只能派人去恢复与共产国际的联系,当时派出的人是红军总政治部宣传部部长兼地方工作部部长潘汉年。潘汉年化名杨涛到达上海,发现党的组织已经遭到严重的破坏,连共产国际远东情报局负责人华尔敦也被捕了。没有办法完成任务的潘汉年只能先辗转到香港以寻找新的时机。

潘汉年没有参加遵义会议,因此派一个参加过遵义会议的人去恢复与共产国际的联系,一直是中共中央领导人的一个愿望。

陈云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陈云在一个小学教员的带领下,利用当地哥老会的关系,通过了川军的检查线进入天全县城,然后经雅安到达成都,又通过刘伯承的关系安全抵达重庆,在那里他乘轮船到达了上海。在上海,陈云与在香港的潘汉年取得了联系,他们决定分别起程去苏联。

就在中共中央千方百计地试图恢复与共产国际联络的同时,共产国际也在采取一切可能的手段试图恢复与中国共产党的联系。一个叫史蒂夫·纳尔逊的美国青年曾受王明的委托带着五万美金来到上海,但是这个美国青年除了把美金交给了在上海的一个德国人和一个俄国人之外,再也没有了任何消息。后来,共产国际又派了一个叫张浩的同志去上海,张浩是中国共产党老资格党员,原名林育英,是中央红军红一军团军团长林彪的堂兄。林育英是带着共产国际“七大”的精神回中国的,在共产国际的“七大”上,对中国共产党现状毫不知情的共产国际依旧选举了王明、毛泽东、朱德和张国焘为共产国际执行委员。

当陈云一行到达莫斯科的时候,林育英已经在去上海的路上了。

到达莫斯科的陈云和潘汉年向共产国际汇报了遵义会议决议,以及中共中央和中国红军领导人的变动,还有目前正在进行的军事转移的情况。

共产国际肯定了遵义会议决议,肯定了张闻天和毛泽东的领导地位。

共产国际的肯定,是毛泽东政治上的胜利。在遵义会议上,毛泽东采取了政治上的灵活机动战术,巧妙地回避了王明路线这一敏感话题,而且还违心地表明党的“政治路线无疑是正确的”。同时,毛泽东坚持让共产国际认可的张闻天担任中共中央总负责人,博古也依旧被留在了政治局里,这些都使遵义会议得到共产国际的认可少了许多阻力。

在当时的政治环境下,得到共产国际的认可,对于毛泽东的政治生涯来讲至关重要。

在泸定县城里召开的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还讨论了中央红军下一步的行军路线。踏着那些摇摇晃晃的铁索走到了大渡河北岸的红军将领们,此时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强烈的念头:尽快与红四方面军会合,结束没有尽头的移动。

从泸定向北有三条路可以选择:走西面,要从大雪山的西麓绕过去,是一条马帮走的小路,通往川北的阿坝地区,由于绕路,这条路的路程较长。走东面,是一条大路,沿途都是人口稠密的城镇,可以直通成都,但是这条路上肯定会有敌人重兵把守。还有一条路,在东西两条路的中间,由于需要翻越险峻的雪山,连马帮都很少通过。

会议决定中央红军走中间这条路。

当时,中央红军并不知道红四方面军的确切位置。但事后证明,这条中间的路恰恰是两军会合距离最近的一条路——此时此刻,中央红军与红四方面军中间,仅仅隔着一座雪山。

向雪山前进首先要翻过大渡河北岸的二郎山,翻越二郎山必须经过一个叫林化坪的集镇。从大渡河沿岸溃败下来的川军袁国瑞旅堵在了红军的这条必经之路上。

红一军团一师向被土围子围起来的林化坪发起了攻击,镇子很快就被红军占领。阻击的川军逃到了镇北的一个险要的山垭口凭险据守,一师的攻击持续了一个晚上,山垭口依旧没有被攻破。

清晨时分,红一军团二师师长陈光和政委刘亚楼把黄开湘和杨成武叫来了,说:这里距离大渡河仅仅几十公里,中央红军的大队人马即将到达。如果不赶快开辟出前进的道路,调动完毕的敌人一旦发动反击,情况就会非常危险。因此,要不惜一切代价迅速拿下这个山垭口。

细雨霏霏,莽莽丛林和层层山峦都被遮盖在浓重的雨雾中。只有一条很窄的小路顺着山势蜿蜒向上,小路的一边是悬崖,另一边是峭壁,阻击主阵地就在峭壁的顶端,川军在小路上和路的两旁都埋了地雷。

攻击任务交给了四团六连。

刘亚楼问六连连长黄霖有什么困难,黄霖说:“连队一天多没吃饭了。”

部队本指望打下林化坪镇的时候得到粮食补充,但是占领了这个镇子之后才发现,川军已经把镇子里的粮食全都转移走了。

刘亚楼说:“告诉师机关和直属队,把干粮全给六连!”

吃了干粮的六连很快消失在被雾气笼罩的山林里了。

红军官兵刚开始向崖壁攀爬,川军的冷枪就飞了过来,其中一颗流弹把指导员的脸擦伤了。连长黄霖说:“好兆头,好兆头,这叫见面红!”

六连攀上了山腰,山风渐渐强劲,吹散了云雾。黄霖观察了川军的阻击阵地,发现左边的崖壁没有设防,于是决定从左边爬上去,打他个措手不及。

崖壁上野藤和乱石交错。遇到笔直的峭壁,六连就搭人梯,有官兵被苔藓滑倒坠落了下去,人梯接着就被后面的战士连接起来。在接近崖顶的一道石壁前,一个战士爬上了一棵古树,利用树梢的柔韧,居然荡到了悬崖顶的边沿。他在那里落下站稳后,从上面放下了系在一起的绑腿带子。下面的官兵一个跟一个拉着绑腿带子往上爬。爬上崖顶,每一个人都大汗淋漓。黄霖督促官兵检查枪支准备战斗。这时,一个战士看见一股白雾飘上了崖顶,再一细看就看出了蹊跷:这不是雾而是烟,冒烟的地方就是敌人的主阵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