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关于居住在美国境内的三个种族的现状及对其可能拥有的未来的思考[1](第24/27页)
出于这个原因,美国的全部国家制度实质上都是共和的;要想永远摧毁建立共和的法律,在某种程度上就得同时摧毁所有法律。
如果今天有一个政党试图在美国建立君主政体,那么它的处境将比现在就想在法国建立共和政体的政党更加困难。法国的王权并没有在成立之前为自己创建一套立法制度,因此事实上,你只会发现一个被共和制度包围的君主政体。[189]
君主原则在渗入美国人的民情时也遇到了同样的困难。
在美国,人民主权原则并不是一项独立于人民的习惯并且与占据统治地位的思想没有任何关联的学说;相反,你可以将它视为围绕着整个英裔美国人世界观念链条的最后一环。
上帝赋予每一个人,不管他是什么人,管理与自身密切相关的事务所必需的一定理性。这是美国的市民社会和政治社会所依赖的伟大箴言;家长将它用于子女,主人将它用于仆人,城镇将它用于官员,州将它用于地方,联邦将它用于各州。这个箴言扩大至全国上下,从而形成了人民主权学说。
[≠因此,人民主权的共和原则不仅是一项政治原则,而且是一项市民原则。≠]
所以在美国,共和的共同原则同样制约着大部分人类行为。因此,我可以这样说,共和在建立它的法律制度的时候渗入到了美国人的思想、见解和所有习惯之中;为了成功改变法制,就得一次性改变这一切。在美国,绝大多数的宗教本身也是共和的;它使来世的真理服从于个人的理想,就像政治让个人对利益的关心服从于理智;而且宗教允许每个人自由地选择引导自己走向天堂的道路,就像法律承认每个公民有权选择自己的政府。
显然,只有一系列事件全都具有同样的趋势,才能够使一套法律、见解和民情替代另一套相反的法律、见解和民情。
如果共和原则终有一天将在美国消失,它们只有经过长期的时胜时败、反反复复的社会斗争之后才会彻底屈服;而在一个全新的民族取代现在存在的民族之前,这些共和原则将会反复出现,而且不会彻底消失。但是,没有什么能够预知这种革命的到来,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它的到来。
当你最初抵达美国的时候,最令你感到震惊的是政治社会中存在的这种纷乱的运动。法律在不断发生改变,乍看之下,你会认为一个信念如此不稳定的民族很快就会用一个全新的政府取代现存的政府。这样的担心显得有些为时过早。事实上,存在两种不应当相互混淆的关于政治制度的不稳定情况。其一是经常改变次要的法律,但其不影响建设良好的社会的长期存在。其二是不断动摇制度的根基和攻击法律的根本原则,紧随其后的是动乱和革命,经受这种不稳定的国家处于激烈的、瞬息万变的状态之中。经验证明,这两种不同的立法不稳定彼此之间没有必然关联,因为我们发现随着时间和地点的不同,它们有时相互结合有时彼此分离。存在于美国之中的不稳定性是第一种,而不是第二种。虽然美国人频繁地改变他们的法律,但宪法的基础一直受到人们的尊重。
今天,共和原则对美国的统治就像是路易十四时期君主原则对法国的统治。那时的法国人不仅喜爱君主政体,而且认为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取代它;他们对君主政体的接受就像是你接受阳光的照射和四季的更迭。在他们中,既没有王权的倡导者,又没有王权的反对者。
这就是共和如何无须抗争、无须反驳、无须证明地存在于美国之中,它的建立基于一种默契,一种普遍主义共识。
但是,我认为美国的居民如果总是频繁地更改他们的行政程序,终将危及共和政府的未来。
立法的不断改变使人们的计划常常受阻,因此我们有理由担心人们终有一天将共和政体视为一种不方便的社会生活方式;那时,次要法律的不稳定性所产生的不良后果会使人们质疑基本法律的存在,并间接引起一场革命。但这个时代距离我们仍然较远。
我们现在可以预见的是,美国人一旦放弃共和,不会经过长时间的君主政体,而会很快地进入专制政治之中。孟德斯鸠曾经说过,不存在什么比继共和政体而建立的君主政体更加专制的权威了,因为原本毫无顾虑地交到民选官员手中的无限权力现在落入了一名世袭君主的手中。这种说法通常是正确的,但特别适合于一个民主共和国。[190]在美国,行政官员不是由某个特定的公民阶级选举产生的,而是由国家的多数选举产生的;他们直接代表群众的激情,并完全依赖于群众的意志;因此他们既不会被人憎恨又不会使人害怕。但我已经说过,人民在规定他们的职权时很少关注他们的权力界限,而将很大一部分权力交由他们自行判断。这种事务的秩序形成了一种比它本身更有生命力的习惯。美国的行政官员在不再担任职务之后仍然拥有没有明显界限的权力,因此很难说暴政将止步于何处。
[≠如果拿破仑跟随路易十四的脚步,(他将建立更强大的但被可能限制他的精神统治的障碍所围绕的王权)他可能表现得更稳定,而不是更专制。拿破仑成为能够以人民的名义做任何事情的代表。≠]
我们之中有一些人等着看贵族政体出现于美国,甚至已经明确预言贵族政体终将获得权势的时期。
我已经说过,但我要重复一遍,在我看来,美国社会目前的运动越来越趋向民主。
但是,我不会断言美国人将来不会在某一天将政治权利限制在一定范围内,或者不会将这些权利没收而汇聚于同一人手中;但是,我也不相信他们将来会允许某个阶级的公民独享这些权利,或者换而言之,他们终将建立贵族政体。
贵族团体是由一定数目的公民组成的,虽然他们与群众相距不远,但他们却永远凌驾于群众之上;你能够接近这个团体,但你无法打倒它;你可以天天与它接触,但你无法与它相互融合。
无法想象还有什么比这种征服更违背人类心灵的天性和隐秘本能;依靠自己生存的人,宁愿忍受一个国王的专制权力,也不愿意忍受贵族的正规行政管理。
为了能够长期存在,贵族需要建立不平等的原则,事先使不平等合法化,在社会中推行不平等的同时将它引入家庭之中;所有与自然公正截然相反的东西只能依靠高压政治强加于人。
自人类社会存在以来,我认为找不到一个依靠自己的努力而存在的民族在其内部创建贵族政体的例子;中世纪的所有贵族政体都是征服的产物。征服者成为贵族,而被征服者沦为农奴。随后,武力将不平等强加于人,而一旦不平等进入民情之中,它就能够凭自身而存在,并自然地进入法律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