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明月照铁面(第6/8页)
“千金骏马换小妾,笑坐雕鞍歌落梅。”古人就是愚昧,岂可如此轻色。“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女人过生日要送玛莎拉蒂,给古人上一课,愧煞东坡、曹植、李白也。
轻霄等价交换到宋府,一不小心怀孕生下黄花,宋钦道拒不承认做过此事。他不承认亲生女儿有苦衷,宋家乃汉人门阀,南北朝大家族女人当家,女人讲了算自然嫉妒。宋妻见老公迷上狐狸精,拿来烙铁在轻霄漂亮的脸蛋烙上“宋”字。美人容颜尽毁。老公,没欲望了吧?
宋家不承认没用,事实摆在哪里,大家都认为黄花是宋家的女儿,苦于宋家不认,黄花的姓氏没有着落。
佛家讲因果,有因果自然有报应,上天替苦命的轻霄母女鸣不平。宋钦道作为杨愔案主犯之一,宋家满门抄斩,好在王晞说情,只杀宋钦道一房,宋钦道的孩子别管多大全部杀掉。因祸得福,轻霄母子逃过一劫,小黄花沦为宫奴,伺候斛律皇后。
小黄花聪慧伶俐,又有几分姿色,很快获得后主高纬的欢心。北齐宫廷延续北魏国传统设立女官,黄花官拜大监,大监与女侍中同属正二品,宫中称黄花为“舍利大监”。
后主的奶妈女侍中陆令萱一瞧,小女子有前途,像我,干脆做我的女儿吧。黄花求之不得,两下一拍即和。陆令萱赶紧让后主收了黄花,开脸做妃子,荣升弘德夫人,黄花苦尽甘来。
身为北齐国夫人,出身不能太低贱。陆令萱一琢磨,宋家是汉人,至今未翻身。黄花母亲轻霄原来服侍的主子穆子伦是鲜卑人,穆姓乃鲜卑大姓,国姓之一,干脆姓穆,又成穆子伦的女儿啦。
穆黄花还真走运,不久为后主生下皇子高恒。斛律皇后挺开心,毕竟穆黄花从自己屋里走出去的。穆黄花会来事儿,将儿子高恒交给斛律皇后养。不交也不行,斛律家族势力多大。
世上的事情真有趣,盘根错节、威势熏天的斛律家族倒了,一夜轰塌。机会又到穆黄花眼前。
穆黄花有望做皇后,偏偏大国宝祖珽不想让穆黄花做皇后,因为穆黄花和陆令萱走得太近,而陆令萱是祖珽实现人生抱负最后的障碍。斛律皇后出家,陆令萱果然请后主立穆黄花为皇后,祖珽则推荐了胡太后的侄女胡昭仪。胡昭仪宫中排位列穆黄花之前,包养和尚名声扫地的胡太后知道自己说话分量不足,亲自来求陆令萱。
胡昭仪正蒙后主宠爱,据说后主用珍珠为胡昭仪做了一条裙裤,用光北齐国库的珍珠。陆令萱见胡昭仪得宠,无奈退让一步,同意胡昭仪递补皇后。
祖珽赢得先手,步步紧逼,拉拢重用胡皇后兄弟。陆令萱也是政坛老手,岂瞧不出门道,费尽心机想打掉瞎子伸进后宫的这一只手。陆令萱在后主高纬耳边吹风:“穆黄花的儿子高恒贵为皇太子,他的母亲怎能不是皇后?”
陆令萱抓住高纬好色的弱点。用世间最华丽的服饰打扮穆黄花,让她坐在精美的宝帐里,枕席用器和玩赏物品无不珍贵奇特,整个大殿珠光宝气,金碧辉煌。超华丽的布景和服装以及道具,呈现出一派好莱坞大片的效果。
宫女们尖叫着向皇帝汇报,“天女来了,天女下凡啦!”后主高纬非常好奇,急忙跑来找:“天女在哪儿?”等高纬步入华丽的殿堂,看到帐中美女,呆得目瞪口呆,馋得垂涎三尺。陆令萱一边拍手感叹:“哎呀,果然是神仙。如此人物不做皇后,谁人做得!”
电影演完,穆黄花皇后当上了,不过高纬并非不念旧情之人,穆黄花只是右皇后,胡氏是左皇后,左右双皇后,谁也不吃亏。
陆令萱不满意,费了这么大劲,搞了这么大的动静,成本如此之高,才弄了个右皇后。鲜卑人以左为尊,忙活半天还是老二呀。陆令萱又想出一条坏主意,跑到胡太后跟前一副义愤填膺的神态,愤愤道:“谁家的亲侄女,竟然说这种话!”胡太后一瞧,忙问:“谁把你气成这样子,都发抖啦。”
陆令萱不说。她越不说胡太后越想听。陆令萱装出一副无奈的样子道:“哎!胡皇后说呀,太后的行为太过分了,咱们可不能学。”胡太后勃然大怒,我把你弄进宫来做皇后,享尽荣华富贵,你不知恩图报,反倒背地里说我坏话。东窗事发的胡太后本来就挺压抑,一下子发作了,派人把胡皇后叫来,不问青红皂白,三下五除二将侄女青丝剃尽,打发回家去了。
胡太后毁掉自家宝贝,胡皇后的兄弟们受到牵连纷纷任职地方。祖珽见势不妙,发起最后一击,指使同党上书弹劾大臣王子冲,弹劾王子冲不是目的,由王子冲案牵连到穆提婆,由穆提婆揪出陆令萱。
双方彻底撕破脸面,陆令萱的党羽纷纷向祖珽发难。搞得后主高纬莫名其妙,以前你们不都穿一条腿裤子吗,都是朕的忠臣。大国宝、大国师不都从你嘴里夸出来的,怎么现在乱了套。陆令萱跪拜解释:“老婢该死,以前和士开说祖珽博学多才,是个大好人,我就相信了,把他推荐给陛下。现在看来,我错了,知人知面不知心,祖珽是个十足的大奸臣。”
大奸臣?后主高纬不信,派韩长鸾去查。韩长鸾很快搞到证据,祖珽伪造皇帝的诏书。高纬不能杀祖珽,上过祖珽的套。想当初两人相好的时候,国宝提出无论将来他做什么错事,只要不谋反就不能杀。高纬立过誓,不好反悔,只能降官,发往北徐州担任刺史。
祖珽不走,非要见皇帝。韩长鸾对祖珽意见很大,哪能让他见皇帝。后主心软,瞎子能言善辩,说不准改变态度。祖珽坐在地上放赖,韩长鸾令人拖将出去。北齐王朝汉化的希望泡沫随着祖珽离开邺城再次破灭。
祖珽来到北徐州正遇陈军北伐,穆提婆等人拒绝派兵支援,在他们看来,祖珽死了最好,死不了做俘虏也不错。谁知祖珽摆出空城计惊散敌军。吓跑的陈军听说北徐州刺史是个瞎子,又杀了个回马枪。祖珽亲自出马迎敌。两军交锋,陈军将士见祖珽跨马弯弓,闻声放箭,箭不虚发,心中十分害怕这个老怪物。两军交锋十多天,陈军撤围而走,惹不起躲得起。
祖珽死了,死在北徐州刺史任上。回顾此人的一生,只能用诡异两个字来形容。此人足以代表那个时代,诡异的南北朝。
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祖珽从小偷到宰相的一生完美诠释这句话。他有如一艘孤单小船穿行于鲜卑化的巨型舰群,完美一击,捍卫汉化豪族最后一丝尊严。这一击代价惨重,自毁长城,直接导致北齐亡国。然而,亡国与亡天下孰轻孰重,相信天下士人心中自然有杆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