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钟离大会战(第7/11页)

两个人地到来证实元英的判断,杨大眼夫妇率一支骑兵风尘仆仆赶到寿阳战场。元英感激地望着这对军中侠侣,若魏军多是此等勇武无怨的钢铁战士,天下不足平定。

“看来奚康生来不了啦!”元英叹了一口气,站起身,将长笛悬挂身侧,在杨大眼夫妇陪同下缓步向军营走去。

奚康生是北魏国另一员猛将,手下有一支禁卫军劲旅,参加了东路军,归安东将军邢峦节制。

杨大眼道:“我离开东线时,邢安东按兵未动,似乎无意渡淮。武卫将军奚康生托我给您代话:‘梁军攻克梁城久不进兵,必是畏惧我军。大王若进占洛水,敌军必将奔败。’”

元英沉默片刻,笑了笑:“萧临川固然呆蠢,可韦睿、裴邃皆是世之良将,不可轻敌,暂且观察一下再说。邢峦不来也罢,破梁之事我自当之。我为萧临川备了件礼物。新近又谱了一曲短歌,到时用得上。”

元英无意之中与潘氏对了一下目光,那双美丽大眼睛里燃烧的火焰让他吃惊,散发出的精力与英气与她娇柔的身体毫不相称。元英相人重气,或者说第六感。这位潘将军散发出的欲望何等强烈,他甚至有些为性格豪爽的杨大眼感到一丝莫名的担忧。

一支人数不多的魏军骑兵队出现在军帐绵延起伏、战船连江的洛口,送给梁军总指挥萧宏一件精美的礼物,那是一件镶珠嵌玉的彩色巾帼。营外鼓角伴着长笛声响声,魏骑列队横吹,马上击鼓,吹角、弄笛,缓缓行进,魏人苍凉雄浑的歌声传遍洛水军帐,“不畏萧娘与吕姥,但畏合肥有韦虎。”

听着帐外的鼓角横吹曲,望着那件女子巾帼,萧宏笑了,“这个中山王倒是蛮有情趣。”吕僧珍脸色铁青,强忍住心中愤怒说:“元英羞辱我与殿下,我会让他知道我们梁军的厉害。元英把重兵部署于南方,今日举动不过想激我与他会战于原野。我们偏不中计,殿下可让裴邃率军由梁城出发,沿淮河水陆并进直捣寿阳。只要我们打下寿阳,切断魏军南北交通,淮南魏军就是瓮中之鳖。”

萧宏流露出怯懦,“攻取寿阳有几成把握?打不下来还要增兵,魏人必定攻我洛口,洛口安全如何保障?”

吕僧珍一时无语,半晌道:“总不能让魏人如此羞辱我们。恐怕众将控制不住情绪。”萧宏一字一顿地说道:“礼物我收下,人马有前行者斩!”

眼见魏国军乐队像阅兵般列着方队缓缓围着梁营绕驶而过,梁军将士们的怒火可想而知。吕僧珍步出大帐,跺脚叹息道:“若我辅佐始兴王、吴平侯为元帅,中原不足平,而今竟遭敌人欺辱如此。”

始兴王萧赡是萧衍十一弟,萧衍进攻南京,他与七哥萧伟留守襄阳,曾经劝降过攻打荆州的川军。吴平侯萧景是萧衍的堂弟,颇有才干。吕僧珍对于萧家人如数家珍,太熟悉了,此二人的才干未必过于萧宏,但最起码不会像他这等懦弱。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有什么办法呢。

风雨洛口

夜,漆黑。暴风雨来了!

狂风掠过营帐发出凄厉的声音,战舰在水中无助地飘摇。军中夜惊,梁营乱了起来。梁武帝萧衍评价六弟萧宏时,用过“明于事理”四个字。这位千军万马的北伐军总指挥确实明理,大战前会有征兆,暴风雨是敌人进攻的征兆。听到了吧,敌人已经攻进大营。

萧宏一骨碌从行军床上爬了起来,冲到帐外,抓住早已备好的千里马,翻身而上,弃大军不顾,和身边几名亲信沿淮东逃。一行人逃到大江仍不休息,上小船渡江,一口气逃到白石垒。

又是一个令人恐惧的黑夜。萧宏叩关求入,白石垒是南京城要塞,守将萧渊猷不肯让六叔入城。火把的光亮中,萧渊猷一身戎装站立城头,冷冷道:“百万之师,一朝鸟散,国之存亡未可知。恐奸人乘机生变,城不可夜开。”萧宏无言以对,只是哀求道:“我好久没吃东西,饿坏了。”萧渊猷令人用绳子把饭食吊下城去,然后静静地站在上面看着六叔蜷缩在城墙下狼吞虎咽地吃着。

功名?羞耻?算什么!在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我的命保住,也就等于保住万贯家财。萧宏抹了抹嘴唇,笑了,非常开心。

萧宏保住性命,却有五万士兵为之付出生命。洛口梁军群龙无首,士兵们弃甲投戈,争相溃逃,武器盔甲填满水陆。梁兵自相踩踏,老弱病兵挤踏死者达五万人之多。梁城一带的梁军听闻洛口军败,昌义之、张惠绍引兵南退。

中山王元英站立在洛口梁营,几个时辰之前这里还是敌军的主帐。简直难以相信数十万雄兵会不战自溃,而且逃得那样得惨,器械堆积,死尸遍地。

同样流淌着皇族高贵的血液,他的对手根本不能算个人。“梁人不过如此,以前把他们看得太高了。”元英轻蔑地一笑,轻轻一挥手中的锡杖,“进兵!我要看到滚滚大江!”

魏军两路进发,一路追击洛口败军,一路攻击南路梁军。韦睿已到东陵,得到洛口军败的消息,不慌不忙,下令主力部队护卫辎重先行退却,自己乘坐轻车殿后。大批魏军聚集东陵,遥望韦睿退兵,竟然无人追赶,韦睿全军安全回到合肥。

宣武帝元恪得到捷报后兴奋不已,下诏元英乘胜南下,长驱大进,直取南京。元英率魏军主力追击梁军,攻克钟离西面的军事据点马头戍。元英下令将马头囤积的大批粮草全部搬运到淮北。众将大为诧异,皇帝下诏南征,大王把粮食运往淮北是何道理?

魏军将领不懂,南京的军事专家们纷纷发表高见:“魏军运米北归意味着不再南下。”萧衍嘿嘿一笑:“不然,魏军必将进兵。兵法讲:‘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这是元英的诡计罢了。”

萧衍对于梁军大溃败,既不生气也不上火,没有批评任何一位将领,包括六弟萧跑跑。萧跑跑继续做亲王;吕僧珍继续担任左卫将军;柳惔回任副总理。萧衍这份气度和胸襟,的确别具一格。只赏不罚成为一条不成文的规矩,萧衍沿用一生,在中国历代皇帝之中独树一帜。可惜萧衍的菩萨心肠只用于官员士大夫,而未普及天下苍生。

诸将不出采,萧衍只得亲自制订出防御反击的军事计划,命令昌义之抓紧时间修筑钟离城,加固钟离防务。

钟离城下必有一场恶战,用谁进行反击呢?不能再用那些未经战阵的皇族,王茂、吕僧珍等人不能用,已经折了锐气。能担大任者,唯有曹景宗和韦睿。义阳保卫战,曹景宗按兵不动,坐视义阳丢失,遭到御史弹劾。萧衍不治罪,为遮人耳目,调回中央担任护军,不久升任右卫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