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白袍陈庆之(第7/9页)
尔朱兆梁书记作尔朱吐没儿,他是契胡族猛将,长于晋北大山之中,身形矫健,能空手格斗猛兽,攀爬悬崖绝壁如履平地。尔朱兆最大的缺点没有头脑,有勇无谋,所以尔朱荣说他会被高欢穿了鼻子,事实证明,这只大猿猴让高欢哄得团团转,最终断送掉尔朱家族。
尔朱兆一未料到荥阳如此快失守,二未料到梁军敢于主动攻击魏军骑兵部队。先发制人是陈庆之惯用手法,尔朱兆自恃鲜卑骑兵凶猛,知已不知彼。此次战役,梁书提到元天穆,我认为元天穆做为主帅应该不会和先锋部队在一起。至于大部队到达荥阳参战根本没有可能。尔朱兆把鲁安所部都甩到身后,何况大军。元天穆的大军此时应向大梁进兵。
白袍队迅速歼灭尔朱兆精锐骑兵,震惊了随后到达的鲁安。鲁安需要做出选择,忠于元子攸还是元颢,鲁安选择投降。了解一个人,要听其言观其行。明光殿事变,鲁安将尔朱荣和元天穆碎尸,不难想象鲁安为何不战而降。
攻克荥阳,危机仍未消除。白袍队杀向虎牢关,直指洛阳。虎牢关地形险要,易守难攻,魏军本可以借机迟延白袍队攻势。守将尔朱世隆居然弃城而逃,尔朱世隆打自个的算盘。他手下有两员大将,王罴和辛纂。这两位都是曾在襄樊、新野一带与梁军交战的名将。王罴守城专家,梁军围邓州三年被此人磨得一点脾气没有。
王罴和辛纂在,说明虎牢关守兵是临时从北魏荆州抽调而来,不是洛阳禁卫军。尔朱世隆一则恐惧白袍队屡战屡胜的声势,二则摸不清两人的底,毕竟王、辛是汉人。一旦他们献城投降,元颢指定砍了他的脑袋。元颢打得旗号就是消灭尔朱氏,为河阴遇害的人报仇。
尔朱世隆干脆溜之大吉,保命要紧,为元子攸卖命不值得。主将逃跑,兵无战心,白袍队轻松攻占虎牢关,生擒辛纂。
轮到了洛阳。城中兵力不多,孝庄帝元子攸准备放弃国都逃跑。中书舍人高道穆劝他背城一战,痛击孤军深入的白袍队。高道穆一句话点出魏军屡败的症结所在:“元颢士众不多,乘虚深入,由将帅不得其人,故能至此。”不是士兵们作战不勇敢,而是将领们各怀心思不用命。只要陛下亲率禁卫军冲锋,必能搞定。
“名帅大将莫自牢,千兵万马避白袍。”白袍队威名随着赫赫战功传遍河南,元子攸实在不敢试其锋芒,不如逃往长安?尔朱荣的十万大军在山西,元子攸却想去关中。高道穆不同意,去山西您还能回来,去关中甭想再回来了。
皇帝跑了,大臣们不想跑。父母妻儿、住房财产都在洛阳,谁当头儿不是当,又不是外来侵略者。临淮王元彧、安丰王元延明率文武百官迎接元颢入宫。国都未遭兵乱,城里人该干什么干什么。太太平平,和和气气。你换你的皇帝,我打我的酱油。元子攸够仗义,单骑出逃,后宫中别说金玉珍宝、美女嫔妃,一棵草都没带走。
白袍队兵入洛阳,陈庆之继续升官,官拜侍中、车骑大将军。别人舒舒服服,唯独陈庆之不敢怠慢。他是梁朝人,元子攸如果打回来,降兵降将们换换衣服照旧又吃又喝,他和他的白袍队想喝西北风都找不到脑袋。
形势依然异常严峻,本以为攻占洛阳可以松口气,谁知魏军反击格外犀利。元天穆主力大军攻占大梁,穆费率军由大梁打下荥阳,正向虎牢关开进,崔孝芬的魏军攻克梁国,切断与南朝联系。打得轻松,丢得容易,洛阳孤城一座。陈庆之再度出马,白袍队掉转马头向回杀。
费穆攻打虎牢,眼见胜利在望,忽然有人来报,上党王元天穆放弃大梁,率军队北渡黄河撤走啦。
不打招呼,私自撤兵,上屋抽梯,元天穆好狠。费穆是北魏大将,禁军武卫将军,手下有两万禁卫军。禁卫军回家救人心切,战斗力十足,连破大梁、荥阳,虎牢关堪堪到手。可元天穆一走,形势急转直下,费穆反倒成为一支孤军。
费穆终于明白一个道理,借的刀总要还。河阴之变,他借尔朱荣的刀大杀百官,现在元天穆欲借陈庆之的刀搞死他。目的都是一样,掌握北魏国真正的权力。
河阴之变,鲜卑武人以血腥屠杀掌握了朝廷大权,代北鲜卑人并非最大受益者,尔朱荣功劳虽高,仍不得入洛阳执政。洛阳是禁卫军集团的天下,孝庄帝元子攸掌握着禁卫军。北方将士希望迁都出于这方面的考虑,尔朱荣抢在朝廷大军之前讨伐葛荣,即希望扩大势力,将六镇兵团置于自己麾下。
白袍队护送元颢夺位,屡败禁卫军,正好为尔朱荣集团削弱皇帝势力。洛阳不失陷,元天穆负有救援国都职责,况手下军队多由禁卫军组建而成,所以不敢不救。现在形势出现变化,皇帝出逃山西,下诏各地军队勤王。元天穆借口会师,自大梁拔营北退,把费穆扔到虎牢关不管。
《魏书》记载,元天穆北渡黄河之时问他的高级幕僚、伏波将军温子升:“你要去洛阳还是和我北渡黄河?”
温子升是汉人,当时的大才子。他献计说:“皇上之所以狼狈不堪、仓皇北逃,因为虎牢关失守,洛阳无险阻可守,不是因为南军多么强大。元颢刚入洛阳,人心没有归附,大王现在进兵京师,举手之劳。您却要舍弃大梁北渡,可惜啊!”元天穆心里想着北方鲜卑人的利益,当然不会听,但他没有强留,放温子升去洛阳。北魏国的分裂明摆着,鲜卑化和汉化呈现一道巨大的鸿沟,温子升也是日后谋杀尔朱荣的核心成员。
被人出卖的感觉太难受,费穆率部投降,以为带去两万将士就能赎罪。人们不是傻瓜,他才是河阴之变的罪魁祸首,汉化贵族恨之入骨,元颢毫不犹豫地将他斩首。
魏军主力北撤,陈庆之一路东进,大梁、梁国诸城再度望风而降。白袍队一月之内两踏河南,三十余万魏军非降即避,创造惊天奇迹,萧衍再次亲写诏书褒奖,陈庆之的声威达到人生顶点。然而,随着白袍将军的战马进入洛阳,他的冲天豪气却降至人生最低谷。
谁是蛮胡
洛阳的繁华深深震惊陈庆之,打小人们就告诉他,野蛮人占领中原,中原已是蛮夷之地,一片荒土,牧羊放马之处。南朝自诩华夏正统,而眼前的洛阳比南京繁华数倍,服饰礼仪道德有过之无不及。梁朝以文化建设最为自傲,而洛阳佛教之鼎盛更是陈庆之见所未见。
佛教仰仗施舍,《西游记》中如来不肯白手传经,阿傩索取人事,三斗三升米粒黄金贱读经文。南方人小气,萧衍无奈之下,不得不以身作则,将国库钱财舍与寺庙。北魏国人舍僧却是大气,争建寺庙宝塔。《洛阳伽蓝记》中载:“王侯贵臣弃象马如脱屣,庶士豪家舍资财若遗迹。于是昭提栉比宝塔骈罗,争写天上之姿,竞摹山中之影。金刹与灵台比高,广殿共阿房等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