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绝代双雄斗北方(第8/9页)
土:玉璧东、北、西三面皆是黄土断崖,地势险要。东魏军在城南筑起高高的土山,居高临下向城里放箭。韦孝宽用“木”对付高欢的“土”攻法。用树木加高城中原有的木楼。土山高一尺,木楼高一丈。高欢见前两招被破,派人恐吓城中人说:“你们能缚楼到天,我会穿地而过。”韦孝宽指挥士兵挖掘长沟驻守,切断东魏军的地道。东魏将士挖通地道时一个个被擒杀。为防东魏军长期潜伏地道里,西魏军在洞口外堆积木柴,将木柴塞进洞里,投火燃烧,用牛皮囊鼓风。一时间洞口烈火熊熊,地道内浓烟弥漫,东魏士兵被烧得焦头烂额。
金:也许有人想,用计怎能事先通知,高欢太小瞧韦孝宽。虽然当时韦孝宽并不出名,府兵十二大将军中没有韦孝宽的名字,但高欢这样的奸雄还不至于把重要的军事情报主动泄密。高欢不是一般的狡猾,在城南挖掘十条地道的同时,派出奇兵偷袭北城。韦孝宽果然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南城。然而,高欢小瞧王思政选址的能力。北城是天险,易守难攻,单凭手握刀矛的奇兵,损失惨重也未得手。
木:轮到高欢用“木”攻计,木能克土,冲车推来了,所到之处,万物摧毁,土夯实的城墙早晚有倒塌的一天。这也难不倒韦孝宽,取来布匹,做成又宽又厚的帐幔,从城头张开遮住城墙,柔能克刚,冲车力道顿减。
火:高欢的火攻计来了,东魏军把干燥的松枝、麻秆绑到长杆上,灌上膏油燃火,去焚烧帐幔。韦孝宽则把锐利的钩刀绑到长杆上,等火杆攻击时举起钩刀把点燃的松枝、麻秆全部割掉。火球落下,攻城的士兵烧死不少。高欢第二次用地道战,这回挖了二十道,不挖到城里,只挖到城墙边,先用木桩顶着,然后用石油浇灌木桩,放火烧毁,木毁地陷使城墙崩塌。这一招高欢攻邺城时用过,很顺手。韦孝宽能破。西魏军用栅栏死死堵住城墙崩塌露出的缺口,东魏军仍然无法攻入城内。
金、木、水、火、土,高欢用了一圈,玉璧城岿然不动。高欢采用攻心术,派说客劝降韦孝宽:“大军围城一月有余,将军独守孤城,不见救兵,何苦送死,不如早早投降。”韦孝宽一笑,傲然回答道:“孝宽堂堂关西男儿,决不做投降将军。”说客见无法打动韦孝宽,向守城将士喊话:“韦城主拿人钱财,替人卖命,你们逞什么英雄,枉送性命。”随即向城中射信箭,标明赏金,“能斩城主降者,拜太尉,封开国郡公,邑万户,赏万匹绢帛。”韦孝宽提笔在信背面写道,“若有斩高欢者,一依此赏。”信箭又射了回来。高欢只得动用最后一招,也是最无聊的一招,威胁术。东魏兵把韦孝宽的侄子锁到城下,刀架上脖子逼韦孝宽出降。韦孝宽瞧都不瞧上一眼。干大事的人从来不把亲人放在眼,吴起杀妻,乐羊吃儿。高欢黔驴技穷。
西魏军攻城五十天余天,士卒死亡七万人,折去一半人马。七万人的尸体需要一个大大的坑来安葬。望着深不见底的大坑,堆积如山的骸骨,高欢气急败坏,那是他的好兄弟,鲜卑的好儿郎,为他出生入死的战士。短短一个月死了七万人,高欢痛苦地弯下腰呕吐,吐的不是苦水,而是鲜血。
高欢失去知觉,当他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行军床上。高欢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走到帐外,冷风袭来,冻得高欢浑身颤抖。天边繁星闪烁,猛然间天空划过一道耀眼的光芒,接着一声巨大的轰鸣,震得高欢头痛欲裂,再一次晕了过去。
这回爬不起来了,高欢旧病发作,卧床不起,病势沉重。谋士陈元康悄悄走进寝帐,告诉高欢一个令全军将士惊慌一夜的消息,“昨夜,一颗流星坠落军营之中。”流星坠落意味伟人离世,高欢脸色苍白,双眸一片茫然,暗暗道:“难道我就这么死了?”陈元康缓缓说道:“丞相身体欠安,将士议论纷纷,这场战争不能再打了。”高欢无奈地点点头,慢慢合上迷茫的眼睛。
大军班师,将士们一连十多天没看到高欢的影子,谣言四起,说高欢身中韦孝宽的定功弩,中箭身亡。诡计多端的韦孝宽是用间高手,他用间谍的能力在中国历史首屈一指。一时间,营中鼎沸,军心涣散,本来丧失斗志的东魏士兵们更加人心惶惶,惊恐不安,不断出现私自逃亡的人。将领们纷纷到高欢的大营探听消息,均被陈元康挡回,不能让将士们看到主将奄奄一息的神态。
拖是拖不下去,高欢知道,如果再不辟谣,人心散了,队伍恐怕就此解散。精神抖擞地站到将士们面前是最好的辟谣方式。高欢提起最后一口气,强打精神,召集将领们幕天席地聚会。东魏将士们终于见到他们的领袖,心中宽慰不少,谣言不攻自破,但玉璧惨败的阴影依然笼罩着鲜卑勇士们那颗惊魂未定、痛苦的心灵。
万马齐喑,数万将士暗自心酸流泪,为死去的战友,为自己的命运。寒冷的西北风掠过苍茫的原野,灰云暗淡,残叶飞舞,天地一片忧伤。老将斛律金从座中站起,挺起胸膛迎着呼啸的北风放声高唱,歌声慷慨激昂,“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高欢的将士多是生活在塞上草原的六镇鲜卑人,这是他们非常熟悉喜爱的民族《敕勒歌》,这首歌伴随他们牧羊放马,长大成人。将士们仿佛回到少年时代,回到雄伟绵延的阴山脚下,跨着骏马奔驰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高欢热泪盈眶,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轻松起身,跟着斛律金的节奏合唱。一遍过后,泪流满面的将士们跟着高声唱起来,雄壮的歌声洗涤将士们的郁闷,一扫心中的恐怖,重新振奋起精神,燃起对新生活的渴望。
将士们抹去泪水,生活还要继续,他们要坚强地活下去。高欢却倒下,永远地倒下了。这是唱的最后一首歌,这是最后一次面对他的鲜卑勇士。当他还是一个默默无闻、小小镇兵的时候,面对阴山、面对大草原发誓,走出去做顶天立地的英雄。他做到了,在崇尚门阀贵族的南北朝时代成为北朝的刘裕。他没有刘裕的赫赫武功,遇到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宇文泰,未能统一北方留下终身遗憾。
过于执着害死高欢,原本可以活得更长一些,他只有52岁。刘裕豁达许多,听说关中失守,全军覆没,只是登城北望,流些眼泪了事。论心机,高欢虽列当代第一,却仍不及前人刘裕。高欢有一颗雄心,永不服输的雄心。他病卧床头,拼尽全力对高澄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留给后人的最后一句话是:“邙山之战,我不用陈元康之言进取关中,给你留下后患,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