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燃烧的火焰(第5/10页)

1942年12月30日,下着雪,第40师团所属的辎重兵第40联队往前线输送补给,走到新墙镇东南的一座山神庙时,进庙休息。

晚上向文彬团跟踪至此,将山神庙围了起来,一时手榴弹雨点一样向庙内飞去,日军匆忙架起机枪进行抵抗。向文彬团向火力点发起冲锋,一连倒下三个排长,连长一跃而起,用手榴弹将机枪手炸死,夺过机枪朝日军猛扫。

第40联队觉没睡好,还被揍得鼻血直流,联队长森川敬宇中佐及部下百余人战死,损失骡马三百余匹。

这还只是日军未进长沙之前。

新墙河战斗结束后,杨森率第二十军主力退入东部山区。薛岳来电,让第二十军往南昌方向开拔,以抵御该处日军可能发起的攻击。

杨森很不高兴,认为以第二十军所拥有的战斗力,应该随时进入正面主战场,怎么反而越调越远了?

顾及薛岳的命令,第二十军往湘赣边界稍微挪了挪,但实际上没有真正开过去。未几,薛岳再传电报:日军已进入长沙。

幸亏未搬家,否则就是无用功。

战前薛岳与杨森有过密约,即日军不进长沙便罢,一进长沙,立即停止收发报,以防泄密,双方的情报联络改由侦察兵负责。

侦察兵跑来跑去,肯定没有电报速度快,但这时候杨森要做什么,以及如何做,已不用薛岳交代了。

“杨森战法”取法于新四军的游击战和运动战术,其要领之一便是敌进我退,敌退我进,被杨森比喻成是跳交谊舞。

日军原先掐着杨森的脖子,如今手一松,注意力都被长沙吸引过去,这就轮到杨森扑上去掐他们脖子了。

第二十军在日军外围大打破袭战,毁坏道路,并不断攻击日军工兵和后勤部队,其作战方法无所顾忌,总体原则是见人杀人,见军鸽射军鸽,见军犬捕军犬,见骑兵先杀人后夺马。

日军一支后勤小分队开到一座村庄附近,见炊烟不起,家家上锁,以为是一座空村,可他们又怕屋里面埋着地雷,不敢住进去,便在野外搭帐篷露宿。"

孰不知第二十军正藏在屋里,上锁不过是迷惑日军的假相而已。到了深夜,一行人悄悄潜出,把这支后勤小分队全给杀光了。

此事发生后,吓得日军小部队都不敢轻易出动,遑论工兵,导致道路被破坏后,迟迟无法抢修,粮弹辎重自然就运不上去。

犹如是钻入铁扇公主肚子里的孙大圣,第二十军看上去只是小打小闹,却足以令日军痛到呼天抢地、满地打滚。

在第三次长沙会战中,最让前线日军怨声载道的就是缺乏弹药,他们步枪里的子弹还是出发时所携带的那些,总共一百二十发,打完即止。

加藤的文件很无情地透露出这一事实,也难怪薛岳要欣喜若狂了。

一路顺风,半路伤风,说的是会战中的第3师团。

1942年1月2日,随着薛岳一声令下,岳麓山上的炮兵旅突然发威,所有榴弹重炮向第3师团进行齐射。

这些重炮的口径都在100毫米至150毫米之间,射程远,火力足,要塞和海岸阵地常使用这种类别的重炮,阻击军舰的炮,用来打步兵自然是小菜一碟。

日本兵被炸到血肉横飞,从岳麓山上都能看见黄呢大衣碎片在空中散落。他们平时应该很少能尝到这种猛料,但正所谓风水轮流转,人同命不同,如今也该体验一下火力覆盖中“挨一日似三秋”是什么滋味了。

日军竭力用火炮还击,但效果微乎其微,连丰岛师团长进入炮兵观测所指挥时也遭到了炮击。

岳州指挥所内,阿南还能做到泰然自若,军参谋部的幕僚们可没这么好的心理素质,已经个个面色忧愁,那心跳到都快要爆肝了。

战事失利,军副参谋长二见秋三郎因此成为罪魁祸首,上上下下都埋怨他办事不力,无法为前方提供足够的粮食和弹药。不得已,二见亲自来到位于新墙镇的兵站进行视察,但这也就是做个样子罢了,前线状况未能得到丝毫改观。

1942年1月3日,见第3师团久而无功,阿南下令第6师团参加攻击长沙。

第6师团长神田巴不得呢,他挺直腰杆,留下一部守卫渡河点后,即率主力向长沙城北开去。

岳麓山的炮弹有了新的买家。战后统计,炮兵旅的重炮弹共打了五百余发,山炮弹最多,一万余发,全部不用花钱,免费赠送给两个师团。

神田兴冲冲而来,来了之后腰杆又被炮弹给打得弯了下去。

另一边,第3师团不是无功的问题,在弹药耗尽的情况下,他们已经走向了危险的边缘。

当天,日机开始从长沙向第3师团空投弹药,但对于激烈的战斗而言,空投的方式不过是杯水车薪,很快,这些弹药又用完了。

日本兵的枪膛里没了子弹,被迫屡屡用刺刀进行冲锋,而第十一军由于弹药储备充足,则越打越精神,不仅毫无退却的征兆,有时发起的反冲锋比日军还多得多。

偶像就是假相,眼看将要现形,阿南还在故作镇定,他在参谋室的黑板上写了一句汉诗:“今更莫把惊惧生,兵家胜败是常情。”

幕僚们一看急了,什么时候了,不酸文假醋你会死啊。他们全都涌进军司令部,劝阿南下令“反转”。

阿南其实早已察觉到了情况的严重性,他只不过是抹不下面子,现在幕僚起哄,正好在半推半就中推出“反转令”。

人生就像开飞机,飞多高不是关键,关键是落地一定要稳当。这个时候,阿南心里还很笃定,认为他虽没赚到多少,保本还是没多大问题的,撤军一定会撤得稳稳当当,实现“软着陆”。

他没想一想,对手怎么可能答应呢?

1942年1月4日深夜,第3师团仓皇逃离长沙。第十军首先发觉这一动向,即派小部队出城夜袭,顿时使日军队列出现混乱,大衣军毯、武器和尸体丢得到处都是,而以往日军撤退,即便是败退,也一定会事先毁坏武器,带走或火化尸体。

主力联队行军过程中,突然听到前面有人远远地用日语问了一声:“谁?”

黑暗之中,彼此都分辨不清,联队军官以为是先行的辎重部队,下意识地回答道:“我!我!”

话音未落,轻重机枪一起扫了过来——敢情这是从株洲北上的第四军一部,一天前就在这里建立了伏击阵地,早已等候多时。至于日语问讯,那叫脑筋急转弯,为的就是兜你这种凑上来的死鬼。

伏击部队一面发射照明弹,一面投掷手榴弹,接着从四面发起冲锋,一度冲到了日军联队的军旗附近。

联队军旗下面就是联队部,联队长拔出战刀,围绕军旗组成圆阵,拼命抵御第四军的进攻。一名军官事后追述说,如果对方手榴弹的投掷距离再延长十米,人和军旗就都要被炸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