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是关还是开(第10/14页)

这些香杉不管在安顺场的哪个区域被发现,都属“政府所有”,当地居民必须报缴,并且在运走之前,还有看守责任,损坏了还要赔。

安顺场的地方官就靠香杉发财,如今雨季将到,一想到收不成杉木,做不了生意,心里就油煎火烧似的。

条条道路通罗马,红军也不一定就会来安顺场吧?要是不来,那就亏大了。抱着这种侥幸心理,地方官就跟北岸守军讲好:由他率地方部队留在安顺场,待红军到时再过河,这样南岸消息还不至断绝。

北岸提出了一个问题,说红军进军神速,要是你到时候来不及过河怎么办?

地方官的回答是,他已在通往安顺场的道路上设了十余座哨所,红军不是本地人,路径必然不熟,只要远远看见红军,哨兵便会抄近路向他飞报,他就算是慢慢收拾再过河,也来得及。

既然布置得这么妥当,北岸便同意了。

地方官没有忽悠,他确实设了哨所,可是他说红军不识路径,那就错了。

红军不是本地人,给红军带路的却是本地人。

红军绕道西昌,要经过三百里彝区(即彝海)。这里曾是汉族军队的畏途,当年石达开来到大渡河,就是因为前有清军拦截,后有彝民围攻,才落到全军覆灭的。

最了解四川民情的是刘伯承。他在新川军中任职十几年,耳闻目睹,对彝区的情况很清楚。

在彝族聚居区内,有好几个彝族部落,彼此械斗不息。刘文辉治理彝区的办法是将各部落的一些头人抓起来,哪个部落敢闹事,就拿哪个部落的头人开刀。

刘伯承到彝区后,首先把头人都释放出来,以此与彝民取得好感,然后重点和其中一个部落的头人小叶丹接洽。

对小叶丹而言,刘文辉是敌人,红军打刘文辉,是敌人的敌人,当然就是朋友了。同时他也有借红军力量打败其他部落的念头,因此主动提出愿与红军结盟。

刘伯承遂与小叶丹在池塘边对天盟誓,结为兄弟,这便是有名的“彝海结盟”。结盟之后,小叶丹随即派人做向导,在三天内护送红军通过了彝区。

“彝海结盟”使红军有条件超越过去的历史,刘伯承后来回忆说:“如果不结盟,再推迟三天,蒋介石的重兵就调到大渡河堵住我们了,(红军)就有可能是石达开的下场。”

红军高层欢欣鼓舞,毛泽东对刘伯承说:“当年诸葛亮七擒七纵,才把孟获说服了,你怎么这么短的时间就把小叶丹说服了呢?”

有了彝民向导,红军犹如装备了卫星导航。战后曾有人在路边拾得中央红军的行军路线图,沿途大小路径,里程远近,村落所在,居民多少,全都标注得异常精准,好像他们没来大渡河之前,就派人实地勘查过一样。

十余座哨所皆被一晃而过,哨兵别说抄小路报告了,红军什么时候过去的,他们都糊里糊涂,根本弄不清楚。

1935年5月25日,红军在拂晓前到达安顺场,将守军予以缴械。那个地方官从梦中惊醒后,赶紧翻墙逃走,匆忙中把脚都给摔伤了,由卫士背着,才在彝区躲藏起来。

南岸靠着两只船,是当初约定划往北岸用的,如今正好给红军使。

这两只船都是日常摆渡的小木船,每只仅容得下十人,刘伯承便挑选出十七名官兵,组成突击队,坐船过河。

对红军占领安顺场,北岸守军还毫不知情,等看到船只划来,刘伯承已在南岸建立了掩护阵地。

大渡河两岸地势,南岸比北岸高,在红军火力打击下,川军连头都抬不起来,更别提阻击了,“十七勇士”很快到达了对岸。

登陆的地点有一个营,但北岸均为横断山脉,沿河仅有一条羊肠小道,兵力铺展不开,人再多,也不如十七个精兵管用,滩头阵地遂被红军牢牢掌握在手。

到第二天上午,红军一个团全部过河,川军第五旅直到此时才得以收拢兵力反攻过来。

刘文辉部队的落魄程度,在红军抢渡大渡河一战中毕现无遗。双方隔山对射,射程上,红军能打到川军,川军却够不着红军,结果刘伯承一个两翼包抄,就把第五旅给打垮了。

打仗无所谓,着急的是过河速度。

大渡河水流湍急,河底全是乱石,形成无数漩涡,当地人称为“竹筒水”。由于流速太快,无法架设浮桥,就连渡船,也要呈斜线才能冲到对岸,一共才两只小船,刘伯承算了一下,红军要靠渡船全部过江的话,得一个多月,这怎么行啊?

“石达开阴影”再次袭上心头,红军高层紧急磋商,决定兵分两路,即已过大渡河的为右纵队,未过大渡河的为左纵队,夹河而上,向上游的泸定桥挺进。

红军抢渡大渡河成功的消息传到雅安,刘文辉十分震惊。他也知道泸定桥是除渡船之外,大渡河上唯一的交通枢纽,因此赶紧将第四旅派往泸定桥,这也是他能拿出的最后一点本钱。

1935年5月27日,刘文辉亲赴大渡河背后的汉源城,构筑工事,积极布防。

刘文辉到汉源,主要为的是守雅安,在他到达之前,汉源城内只能用地方保安队来守城。这些保安队都没有枪,有人拿一把马刀,有人持一杆长矛,随刘文辉前来的警备旅成了守城主力。

不过从红军动向上判断,刘文辉认为其直攻汉源的可能性已经不大,最让他担心的还是泸定桥。

第四旅虽是奔泸定桥而去,但因为第五旅已溃退下来,它的侧翼和后方都受到了威胁,不得不分兵阻击,所以能派往目的地的仅为一团。

1935年5月28日,一个川军排最早赶到泸定桥,到时已是黄昏,他们就把所带的全团旗帜遍插泸定桥城中,以安定人心。

川军要守的就是那座著名的铁索桥,有人或许会提出疑问,为什么此桥当时没有遭到彻底的破坏?

据说在蒋刘通话过程中,蒋介石就曾让刘文辉将泸定桥砍断,但刘文辉说不行,砍不得。

泸定桥建于康熙年间,距民国已近两百多年历史,桥上还有康熙御笔题写的桥名,因此刘文辉坚持不能毁坏。

蒋介石听后,沉默不语,刘文辉便提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把泸定桥上的木板拆掉。

那个黄昏,川军排要干的就是这个活。

因下着雨,又是长途跋涉,士兵疲困不堪,使得拆除桥板的进度极其缓慢,等天亮之后整团到达时,对岸红军左纵队的先遣部队也几乎同时到达,当然也就没法再拆桥板了。

隔河对射一天,守军顶不住了,于是在电话里向第四旅旅长请援,表示泸定桥已很难守住。

第四旅的其余部队也正遭红军右纵队攻击,情况混乱不堪,旅长才顾得上答一句:“我们这里也很紧张。”电话便中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