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4/9页)
同是在这23年中(原文如此。——译者),上述但任总督职位的人中还有许多人曾当过巡抚。曾国荃及李鸿章的丁未同年鲍源深曾任山西巡抚;钱鼎铭,李鸿章前幕友,任河南巡抚;丁日昌、何璟、刘铭传,福建巡抚;刘秉璋,先江西巡抚,后浙江巡抚;潘鼎新,李鸿章前赞划军事的幕友,云南巡抚;刘铭传还成了台湾首任巡抚,他担任这一职务的期间是从1885年到1891年。[50]
尽管这些督抚中有些人曾是李鸿章的幕友,另一些人则是他的旧友,但这并不一定就意味着这些人都受他控制。或许沈葆桢和丁日昌比其他人更顺从他的意志,特别是在海军问题上,因为他们均为其密友,他对他们有提拔扶掖之恩。[51]与之相反的是张树声。张树声为淮军宿将之一,1882年李鸿章请假一百天丁母忧时,请他代为署理直隶总督,据记载,他接替直督后,曾想方设法要赶走李鸿章的幕友,并打算以“揽权”为罪名向朝廷弹劾李鸿章。李鸿章的幕友将这一阴谋通知了李鸿章,使他得以将其消弭于萌芽之中。[52]为执行公务,有必要与其他督抚保持私人联系和交谊,但是不能依靠他们建立权力网。李鸿章的每一个同僚似乎一直都主要为自己的利益打算,一旦形势需要,他们会从一边摆到另一边。李鸿章在全国的督抚中有许多朋友和相识,但是他并未任意支配过任何一个人。
然而在直隶范围内,李鸿章手握大权,可以通过施恩和荐举把人们集聚在他身边。1870年,朝廷接受李鸿章的建议,设立了津海关道一职。这一职位的设立,标志着19世纪末20世纪初中国正统的官僚体制中与非专业性相反的逐渐专业化趋势的开始。此前,正统官僚体制中地方职务一般是以负责某一地区事务为基准,而这一道台职务却负有特定的使命,其职掌限于处理外交事务、襄助国防和征收关税,这些职能使其带上了外交与专业化色彩。这一职位是专为他这位北洋大臣而设的,通过它,李鸿章控制了京畿地区这一主要口岸的商务和税务。[53]不用说,选择一个可靠的、懂业务的门徒把持这一职务对李鸿章来说是至关重要的。因而,从1870年设立津海关道一职起到1895年李鸿章失势时止,这一期间由李鸿章一手提拔担任此职的每一个人,经常是追随李鸿章多年的旧人,而且娴于外交事务。首任津海关道是陈钦。陈钦曾署天津知府,为曾国藩荐举,他还曾在总理衙门供职多年,因而熟知中国所面临的问题。由于总理衙门还需要陈钦,李鸿章本来答应只用他来开创工作,然后以沈葆靖易之。沈葆靖乃江苏举人,从1862年起在上海、安徽和湖北供职于李鸿章手下,后李鸿章带其北上,主持天津机器局。[54]然而,正如事情后来发展的那样,1872年沈葆靖授九江关道,而陈钦则继续留任津海关道,直到1874年因病退休。[55]李鸿章请以黎兆棠继任,在获得朝廷批准之前,他任命孙士达暂时署理。黎兆棠从1874年到1878年担任此职,他是广东进士,曾供职外交界数年,1874年日本侵台时他正署理台湾道,也就在这时,他向李鸿章及其同年兼朋友沈葆桢证明了他的能力与才干。[56]1878年黎兆棠升任福州船政大臣后,李鸿章提议以郑藻如为下任人选,在获得朝廷批准前,他委派新任命的直隶按察使、前淮军将领、安徽人丁寿昌暂署津海关道。李鸿章在保荐郑藻如时特别指出,郑氏曾在上海综理机器局十年,曾经“军务出力并成造轮船机器”[57]。郑藻如1878年起任津海关道,直到1881年,他成为身兼驻美国、日本[58]、秘鲁三国的中国公使。接着,李鸿章又以其心腹周馥充任此职,直到1888年。[59]1888—1889年间,由于某些无法解释的原因,此职一度空着。1889年李鸿章荐举刘汝翼担任此职并获批准,刘氏遂从1889年到1891年任此职两年。刘汝翼,安徽人,已在李鸿章手下供职20年,主要是在天津机器局。[60]1891—1892年间此职再度空缺一年,之后,由李鸿章的老幕友盛宣怀接任,他任此职一直到1895年。[61]
津海关道章程本身的漏洞,使李鸿章亲自选人担任这一职务成为可能。其中一条规定,如果总督认为在直隶的所有现任道员、候补道员和现任知府中没有人能够胜任这一职务,那么,他可以保荐他人。[62]李鸿章强调这一职位非同寻常,堪膺其任者殊难其选。李鸿章并不是看不起那些被分发到该省等待空缺的正途出身的官吏,但他申辩说,他们不能被选拔担任此职,因为他们不具备办理外交事务所需要的经验。由于上述规定,由于李鸿章所述理由,加之他位高权重,每次他都能够使其对这一十分重要的职位保荐的人选得到批准。[63]
李鸿章在使他保举的人被任为直隶其他官职或由他的密友来担任这些官职方面也相当成功。周馥在担任津海关道(1881—1888)的同时,还先后兼任天津兵备道(1883)和署理长芦盐运使(约1887年),从1888年到1895年,他任直隶按察使,并在1889年担任过一段短时间的直隶布政使。早些时候,1877—1878年间,他曾署理清河道。[64]李鸿章的老同学、一起当过曾国藩幕友的陈鼐,1872年任清河道。[65]他的后任是叶伯英,安徽人,曾先后在曾国藩和李鸿章手下赞划军务。1872年任命叶伯英担任这一道职的是李鸿章,1874年叶氏被指责“钻营”得缺,又是李鸿章出面,不仅替他洗刷,而且极口称赞其才干。[66]从1881年到1884年担任此职的是史克宽,亦安徽人,曾在太平天国和捻军时期供职淮军,也是受李鸿章之命担任此职的。[67]1889—1895年间担任此职的是另一个安徽人潘骏德。[68]直隶布政使一职1870年由李鸿章前幕友钱鼎铭担任,两年后,李鸿章的丁未同年、安徽人孙观接任此职,他担任此职直到1877年。[69]1885年,布政使一职归蒙古人奎斌,1880年李鸿章曾荐举他掌管李鸿章治下的察哈尔蒙古事务[70](原文如此。——译者)。1870—1875年间任天津兵备道的是丁寿昌,丁寿昌是李鸿章的小同乡,自1862年淮军成立时起就供职于其中。1875年,由于丁忧,丁寿昌不得不放弃这一道职,但丁忧期一过,他即返回李鸿章手下任职,直到1890年去世。他丁忧复出后至去世这段时间内,除从事各种军事活动外,还曾数度出任直隶按察使。[71]1886—1892年间,出任天津兵备道的先后有两人:胡燏棻(1886—1891)和周懋琦(1891—1892),均为安徽人。[72]
李鸿章尽管位高权重,但在选拔官吏时他并不是朝廷一个可以为所欲为的代理人。他可以荐举,也可以施加压力,但是通常情况下还是吏部说了算。而李鸿章也并不越过吏部直接请命于皇帝,特别是当他想用某人而又已经被以某些规章和成例为根据拒绝的时候。他的响当当的理由是,才智之士匮乏,而他又特别需要某某人。他坚持认为,时势的艰难需要在某些情况下任人因时因事制宜而不是死守法律条文。[7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