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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玉回答:“头还有点沉。”红玉是随周莹外巡的丫鬟,十五岁,有时还得周莹照料她,但记性特好,周莹嫁进安吴堡前,给周胡氏点名要的只有红玉做她的伴儿,两人虽是主仆关系,周莹却视她为小妹妹,不管走到哪儿,自己能做的事,从不叫红玉动手。自岀安吴堡一路走来,红玉成为游山逛景的逍遥客,抵武昌几天她外出玩的地方比谁都多,不知在外边吃啥吃得闹了肚子,吐了一河滩,头沉得抬不起来。周莹给她把了把脉,开了一张方,让家丁苏茂到街上抓回药熬好喝了,才渐止住泻,所以,周莹只好让她躺在床上休息。周莹听红玉说还感到头沉,起身走到床边,摸摸她的额头说:“头不烧,不用怕,关在房里三天,空空肚子就好了。往后看你嘴还馋不!”

“人家只吃了一块黄梨,谁知肚子就坏了!”

“说到底还是你馋的过。一会儿我们去尚李昌英家,你去不去?”

“不去,省得光往茅房跑,丢人现眼。”

“这可是你说的,回头别怨姐又不带你。”

“跟你出去看着你和其他人又吃又喝,我得站在一边咽口水,当丫鬟在人前老是低人一等,我要知道岀外这么多规矩,就不跟你岀来了。”

“原来你在怨姐呀!那好,等你好了,在人前我对人说你是我亲妹妹,和他们平起平坐咋样?”

红玉扑哧笑了。

王坚走进房门问:“天不早了,我们该到昌英家去了吧?”

周莹问:“通知其他人了吗?”

“通知了。”

“走吧。”

红玉躺在床上没动,王坚说:“红玉,起来走呀!”

红玉回答:“我没胃口,少奶奶让我留下守门。”

王坚笑道:“今天你乖了,昨天你岀门逛时,我就提醒你,别乱买街上小摊东西吃,你不听,找罪受,活该。”

红玉气得往床上一坐,抡起枕头照王坚打过去,说:“死王坚,你咒人!少奶奶,你管不管?”

周莹已出了房门,说:“王坚,你别逗她了,让她好好休息吧。”

王坚在前引路,一行二十九个人出了旅店朝东走,穿过两条街区至汉江长江汇流处江岸,进入江岸街区走了百十步,拐进一条深约十丈的巷子,在巷子深处离江岸约半里远的地方,建有一座宅院,院门可进出轿车,两侧各植伞松一棵,青砖铺地,连接院内车道至一幢上下各九间房的二层砖木结构楼中门,车道两侧为长条状花圃,各宽六尺左右,花圃后建厢房各三间,靠院墙四周植着数十株冬青,看门人、护院住在院门楼两边房内。楼房后有车房、马厩、库房、水井、厕所,植有数株中国梧桐树。整座宅院占地二亩六分。是尚李昌英爷爷生前花三万一千两银购买给孙子的礼物。尚李昌英成为河川水产品商行东家大掌柜后,才住进院内。因房子多处空闲着,他便让左文声和他儿子搬进来,连同护院、门房、膳厨、仆妇,一共九人住在里面。

尚李昌英早已迎候在院门外,见周莹率人马到来,笑道:“周莹姐,你是我成为这座宅院主人后,迎接的第一位远方贵客,所以,我把河川水产品商行的伙计们全召来,让他们看看我有多么美、多么有本事的一位大师姐!”

周莹说:“你不怕我对他们说你拜师学艺时,因偷懒让师傅罚上树,上不去哭鼻子的事?”

“你说了也没啥,谁小时不顽皮嘛!现在咱们比上树,我准赢你。”

“不见得,姐在咱二十七个师兄弟姐妹中间,上树总是在前三名不假吧?”

王坚笑道:“你俩别王二卖瓜了,有一次少奶奶爬树爬到树股上,风刮大了下不来,吓得又哭又叫,师傅让我上树去接她,我搬了一个竹梯子往树上一靠,上到树股上把梯子拉上去,伸到她爬的树股处,让她扶住梯子爬到我骑的树股上,我再把梯子放到地靠牢树干,她才下地。等我下地,她却说我,‘师哥,你那本事不是上树下树,而是上梯子下梯子’!尚李昌英,这种上树前三名的真功夫也值得拿出夸呀!”

众人听了笑道:“少奶奶,王武师的话可是真的?”

周莹也笑道:“你们想有没有演义成分,答案就有了。”

尚李昌英领周莹等进入中堂,是三间相通中有二柱,成为二担三横梁承重式空间,楼板合缝甚严,每张楼板长一丈四尺,宽一尺二寸,厚三寸,原色漆过,整个板面平滑光洁,连一点颜料也没用。周莹抬脸看了许久才问:“楼板是啥木?”

管家回答:“白松楼板,楼房用木全经过烘干除虫防腐处理,一百年内不会变形,无须修缮。”

“盖这房的人考虑得倒是周全。”周莹说,“我看这幢楼比汉江旅店的楼要结实。”

管家说:“让少奶奶说准了。这座宅院原是江防总兵的府第,盖时动用官兵和兵船运来的料,大树每棵都是三尺以上胸径,三丈以上长,盖了一年四个月。那总兵搬进来仅住了两年半多一点,在和洪秀全的军队水战中沉江而殁。他老婆和孩子是关外满人,因终年在河川水产品商行买水产品,认识老爷,回老家前让给了老爷,只收了三万一千两银子,比市价低了四成。”

周莹笑道:“你家老爷占了大便宜。平时定是和总兵夫人关系不错,不然能便宜四成,把如此好一院宅卖给你家老爷?”

管家也笑道:“少奶奶说对了一半,我家老爷和总兵关系确实很好,自然和总兵夫人见面次数多些,熟悉。总兵活着时兵营用的水产品,全在河川行买,是大客户。少奶奶你想,我们老爷能不用心伺候人家嘛!”

“有道理。”

尚李昌英问:“姐,你住的吴家老宅比这房要好吧?”

“不咋的。只是比你这宅院大,人多。”周莹走近中堂神龛,动手点燃三炷香,拜了拜,说,“尚氏牌位咋只有你曾祖父?”

“曾祖父在时说,他是孤儿,不知父母何姓氏,所以我只能供奉曾祖父!”

“啊!怪不得你大让你改尚姓以继尚氏血脉。”

尚李昌英在中堂内供奉于神龛内的神位是观世音菩萨,周莹问:“你妈信上帝,你咋供观音?”

“我没闲工夫一跪几个时辰去听那些我永远记不住的信条。有那时间,我多读些商经和孔孟之道,要实用得多。”

周莹笑道:“没看岀,你倒是实用主义者。”

往二楼上时,周莹对楼梯用材发生兴趣,俯身仔细观察后说:“用花岗岩做梯,好得很,好得很。上铺地毡又软又舒适,扶手配以梗木原色更显雅致,回安吴堡后,我如建新宅,定用砖石作梯,木梯又窄又响,咯咯吱吱,让人堵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