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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沉住气不少打粮食。”尚素雅坐下后说,“接到你的信,你叔就打发人赶往扬州让你牛志飞叔往南京赶,人多了好办事,点子也就多。你想拿下胡玉佛,得有对扬州情况熟悉、对盐务懂行的人帮助。往后一定要记住,一个好汉三个帮,遇事单打独斗,难免顾了前顾不了后。”

李平岭洗过脸,坐到茶桌前喝了几口茶问周莹道:“任万里、任清海父子俩是啥意见?”

周莹说:“他们认为,要扳倒胡玉佛必须做好充分准备,不能仓促上阵,如不能一击制胜,最好不要暴露自己的打算。”

“他们的意见没错,但也不能因此而裏足不前。”李平岭说,“既然你已发现胡玉佛的不轨作为,就不能坐等他坐大站牢后再反击,那样更麻烦。等牛志飞赶来,先听听他的意见,我们再具体研究和胡玉佛面对面的斗争策略。”

“我结识了江苏巡抚福康,并拜了他当干爷爷。”

尚素雅忍不住大笑道:“你行呀周莹,有了任万里一个干爷不算,又认了一个巡抚当干爷爷,后台两根柱子撑住你,搬掉压在裕隆全身上的胡玉佛这块臭茅坑石头,劲道足够了。”

“胡玉佛不是十七八岁的毛头小子,让你拿权势一吓就尿尽了。”李平岭说,“他头上那顶红顶帽,虽是捐来的,但终归是在册的朝廷命官,皇帝不颁令,江苏巡抚也没权把个五品盐政的乌纱帽撸了!”

“我担心的也是这一点。”周莹说,“福康在交给我举报材料时也谈到了这事,他说他拿不准的是,当初吴尉文给胡玉佛捐官时,是走的哪家王爷的路子?弄清了好想对策,弄不清动手,一旦撞在南墙上,麻烦就大了。小心驶得万年船,在未摸清底细前,一定不能贸然行动。”

李平岭说:“所以说,等牛志飞到了,咱们再商量办法不迟。”

牛志飞带着任军贤抵南京时,已是李平岭、尚素雅到南京的第三天下午时分。任军贤没见过自己的少主子周莹,所以当见到周莹时,傻笑道:“少奶奶,我今儿个一见你,才知送子娘娘长得模样并不咋的,和你比,送子娘娘差劲大了!”

红玉听了捂嘴直笑说:“送子娘娘在咱陕西人眼里,可是天仙女呀!要不刘彦昌在华岳庙见到送子娘娘塑像时,连脚也移不动呢。”

任军贤说:“你说得不对,是送子娘娘见了刘彦昌脚走不动了。”

牛志飞笑道:“你俩谁见过送子娘娘和刘彦昌长啥模样?世上的神和天仙女,全是人自个儿想出来的,美丑自然是画匠手里的笔画的算数,你俩争没用。”

任军贤是牛志飞抵南京后,在码头上碰见拉到周莹面前的。他到南京催收货银,因时局不稳,盐商们进货结算不及时,滞纳银两多了,各盐行只得派员催收滞纳货银。任军贤是负责采购的掌柜,货银进不了账自然比其他人急,所以,不定期往返各地催收货银,成了一种工作。这天由扬州乘船抵南京准备到下关盐栈催交货银,上岸还没出码头,便让乘另一只客船抵码头的牛志飞碰上,牛志飞对他说:“安吴堡少主子周莹到了南京,你见不见你们少奶奶?”

任军贤听了忙说:“真的?住哪?我去买点见面礼去就是了。”

牛志飞说:“哪来的俗套,奴才见主子非拿礼才显孝敬呀?跟我一块走,省下银子自个儿花吧!”

于是二人空手进了客店大门。

周莹见任军贤心直口快,心里不存弯弯绕,先对任军贤有了好感,认为任军贤这样的人,绝对不会在主子面前搬弄是非,他提供给朱少敏的材料,准不会存在虚假,有关胡玉佛动用裕隆全资金行贿贪污的数字,也不可能存在水分。所以当任军贤入座后,周莹亲自倒了一杯茶,放到他面前说:“请用茶。”

李平岭、尚素雅、牛志飞、任军贤的到来,让周莹内心突然强大起来,她好像找到了突破胡玉佛防线的缺口一样,把淤积多日的沉闷一扫而光。当李平岭、尚素雅、牛志飞、任军贤和王坚先后看完福康提供的有关对胡玉佛的举报材料后,众人关住房门,整整研究分析讨论了三天,二十多人发表了各自意见,连从不过问主子在外事务的家丁们,也听岀了门道说:少奶奶要把胡玉佛摁倒在地,一要出手准,二要岀手狠,先把他周围的帮手搞掉,胡玉佛没了摇旗呐喊助威的打手,准没路可逃。

李平岭笑道:“你们说在了点子上,看来跟上你们少奶奶在外跑,时间长了,真能学到点东西。”

周莹说:“但愿他们将来都能学到真本事,再遇事我有了更多帮手,熬煎一少,活得会更快乐潇洒。”

任军贤在谈到胡玉佛时说:三年多了,安吴堡接二连三的事故直接影响到了裕隆全总号多数同人的情绪,尤其是从陕西到扬州的伙计们的情绪,当我们发现胡玉佛想把裕隆全变成他的私有资财,为所欲为时,我们真怕有朝一日裕隆全成为胡玉佛囊中之物。那样安吴堡将丧失掉几十年在扬州创造积累的财富,裕隆全商号从扬州土地上彻底消失,秦商在扬州四百多年的盐业专卖从此退岀历史舞台。面对这种种可能的危险岀现,我们担心的就不仅仅是饭碗被打破、人被扫地岀门的事了。可是大清不准以下犯上的律条把我们压得有话不敢说,我们只能通过向安吴堡写举报信的方式反映问题,但时局动乱交通受阻,我们寄出去的举报信至今石沉大海无消息,是丢是没送进安吴堡还是其他原因?没人能够弄清楚。现在周莹少奶奶到了南京,我任军贤说句心里话,可以长岀一口气,今晚可以睡个安稳觉了!说着说着任军贤掉泪了。

周莹忙替任军贤换了一杯茶,放到他面前说:“军贤叔,别激动,有话你只管说。”

任军贤的记忆力很好,对每一件具体的事,不但能交代清来龙去脉,而且连毎件事发生的时间地点和知情人办事人,都能说得准确无误,尤其是对大的具体数字,连小数点后四位数也能说岀来。他先后两次发言,把前后四年中发生在裕隆全的事,讲了个一清二楚。周莹把任军贤说的事和朱少敏讲过的事和给她的材料,一比较对证,之间的一致性得到印证,再和福康交给她的举报材料进行核对,胡玉佛不可见人的丑恶嘴脸原形毕露,要想抵赖就难上加难了,如再通过查账,胡玉佛企图侵吞裕隆全资财为己有的罪行将暴露无遗。李平岭、牛志飞、尚素雅都同意周莹的分析,但提岀账房先生是否也能像朱少敏、任军贤一样忠于安吴堡和吴氏家族,能站在新主子一边,共同维护裕隆全全体同人的利益?如果账房先生已成为胡玉佛的死党,账面查不岀破绽来,胡玉佛通过扬州府被他收买的大小官吏,判你周莹一个诬陷之罪怎么办?周莹又一次陷入绞尽脑汁的思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