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与熊共舞(第7/10页)
蒋介石在信中指出,孙文认可的干将和忠臣中,有很多不过是溜须拍马之辈、投机取巧之徒。而孙文需要是那些真正既有才能又忠心的人,比如像他蒋介石这样的人。随后,蒋介石提醒孙文说,1922年广州兵变之后在炮艇上漂泊的那段时间里,陪伴他左右的只有自己。如果不能更广泛地处理政治事务,不能让那些“新势力”服从他的意见(即便他的观点有些保守),那么他就无法直接指导军校学员的训练工作。蒋介石还引用了很多“传统的道德准则”来美化自己的那些“陈旧的观点”。
有这些圣人们的言论摆在眼前,孙文无法否定他的观点。孙文让步了,同意支持蒋介石拥有否决黄埔军校政治代表们意见的权力。
从蒋介石那不合常规的在危难之际在炮艇上帮助孙文的举动,到他那次非常特别的由爱转恨的苏联之行,以及争取黄埔军校校长之位的迫切心情可以看出,这里面还是有一些阴谋的影子。国民党领导层的那些保守分子,尤其是蒋介石在上海的那些右翼朋友们虽然有时做事笨手笨脚,但对孙文转向苏联以及“左”翼分子和中共党员加入国民党一事却很警惕。毫无疑问,他们直接影响了蒋介石,并在这段严峻的时期督促、支持并指导他的行动。从他公开的信件中可以看出,蒋介石与这些人一直保持着联系,并不断寻求他们的指导。他们为他提供舞台指导,给他提醒台词,把他推到台上表演,蒋介石业已成了上海右翼分子的傀儡。
1924年3月3日,蒋介石正式担任黄埔军校校长及新成立的国民党军队参谋长之职。鲍罗廷对蒋介石一直非常忌惮,遵照他的指示,苏联顾问们没有对上述任命提出反对意见。然而,没有阻止蒋介石担任黄埔军校校长这一令人垂涎的职位是他们犯下的一个致命错误。鲍罗廷不知道中国人很重视师生之间的情谊。从传统的角度来看,中国人最重视对自己家族的忠诚,第二重视对没有血缘关系的姻亲之间的忠诚关系,第三则是师生之间的情谊。各地军阀们经常利用的就是这种关系,蒋介石也对此了如指掌。如果他担任了校长之职,那么到头来所有的学生便成了他的门生。鲍罗廷或许设想他可以以后再把蒋介石剔除出去,这么想可是大错特错了。他之所以会犯这样的错误,也许是因为他在三月离开了广州到北京去与苏联外交官们商谈事务,因此忽略了广州这边的情况。
鲍罗廷和孙文已经商谈好,“首要任务是按照苏联模式组建一支军队,为北伐打下基础”。苏联将提供必要的资金和顾问人员。截至1924年,国民党一直没有充足的资金来源,一直依靠从海外华人和国内商界那里贷款。1924年1月底,孙文收到了一笔60 000元(中国货币,下同)的贷款。很显然,这是莫斯科给的。国民党高层对资金的来源问题十分谨慎,当蒋介石问及此事时,党内的“左”派领导人廖仲恺给他发了一封电报,让他别管闲事:“至于军校的资金问题,我不过问你如何使用,你也不要问是哪里来的。钱不是问题,你大可以放心使用。”后来莫斯科方面证实:“这所学校是在1924年由我们出资建立的,最初的运转经费由我们支付。”莫斯科总共在这所学校投入了约2 700 000元。
一旦经费到位,下一步就是招募培训人员了。鲍罗廷和苏联驻北京大使加拉罕联名致电莫斯科,请求派遣“50名现役军人”前来中国,并应由一名“有丰富的作战经验,又能让孙逸仙满意的同志”带队。
第一个来到广州的苏联指挥官是帕洛夫同志,不过他在珠江游泳时“不幸淹死了”。1924年10月,他的继任者瓦西里·康斯坦丁诺维奇·布柳赫尔来到广州。中国人熟知的是他的化名:加伦。
黄埔位于广州城南10英里处珠江的一个小岛上。19世纪70年代,清政府曾在此建过一个军事要塞和一所海军培训学校,他们留下的那些陈旧的木头房子便被用作军校学员们的营房。起初,国民党计划在广东省公开招收学员,但招生人员遭到反对派军阀的囚禁和暗杀。于是,国民党只好改为在全国范围内秘密招生,孙文吃惊地发现,全国有3 000名符合条件的人申请报名,而第一期只能招收500名学员。以往,中国的军校学员中有很多都是文盲,而黄埔军校招收的第一期学员却全部都有中学毕业文凭,文化程度很高,这着实让人惊奇。
孙文和鲍罗廷不知道、也没有怀疑过的一点是,首批入学的学员中有一大部分都是青帮成员。对青帮来说,这可是在黄埔军校暗中布局的绝佳机会。陈果夫负责具体的招生工作,他是已故英雄人物、青帮主要头领陈其美的亲侄子。自从陈其美被暗杀之后,他的两个侄子接替了他在青帮高层中的职位,并被蒋介石“收入门下”。据信,通过直接从青帮成员中挑选,或者间接通过家族和依附关系,陈果夫为黄埔军校招纳了7 000名学员,而他几乎屁股都没离开法租界就完成了这项任务。实际上,凭他的势力,办这样的事也不需要他亲自出马。这些学员组成了蒋介石的嫡系骨干力量。由于中国共产党在当时的组织还很不系统,因此无法影响此事的进展。
1924年5月5日,黄埔军校正式开课。一个月后,鲍罗廷完成北京的使命回到广州,正式举行了长达一整天的开学庆祝活动。庆龄也陪同孙文参加了典礼,孙文还发表了热情洋溢的演说:
至于说到民国的基础,一点都没有。这个原因,简单的说,就是由于我们的革命,只有革命党的奋斗,没有革命军的奋斗,因为没有革命军的奋斗,所以一般官僚军阀,便把持民国,我们的革命便不能完全成功。我们今天要开这个学校,是有什么希望呢?就是要从今天起,把革命的事业重新来创造。要用这个学校内的学生做根本,成立革命军。诸位同学,就是将来革命的骨干。[6]
蒋介石这位国民党军事和政治上的右派担任了黄埔军校校长,在美国受过教育的“左”派领导人廖仲恺则担任国民党在黄埔军校的党代表。如此一来,黄埔军校便成了国民党内部和中国革命中业已产生的政治两极分化的一个缩影。军事上的右派分子占很大的优势,因为他们对两派之间的斗争越来越重视。廖仲恺和蒋介石领导下的黄埔军校设有6个部:政治部、训练部、教授部、管理部、军医部和军需部。教员都是来自日本陆军士官学校、保定陆军军官学校和云南陆军讲武堂的毕业生。在“左”派领导人廖仲恺的指导下,黄埔军校制订了中国当时最好的政治课程规划,开设的课程有经济学、帝国主义理论、中国历史、西方革命运动史等,而蒋介石则侧重军事纪律和4种军人必备的武德:勇敢、无畏、权威和俭朴。黄埔军校特别强调集体责任的原则——如果临阵退缩,则必处死无疑;如果坚持信仰,则必会得到国民党的厚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