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4/6页)

秋月觉得不可思议:“伊万先生,您好像什么都知道?”

“当然,我是中国通嘛,不然俄国大使馆凭什么聘我做雇员?”伊万的脸上浮现出得意的神情,继续说道,“秋月小姐,我很欣赏贵国的乾隆皇帝,此人既有文韬又有武略,是个很有作为的皇帝。”

秋月睁大了眼睛:“天哪,你很欣赏……皇帝?你该知道,在我们国家用这种口吻谈论皇上可是要被杀头的,这叫大不敬。”伊万微笑着:“对不起,我不是大清国的臣民,贵国的皇帝即使不喜欢我,也没有权利杀我的头。更何况,我是在夸奖乾隆皇帝,我认为他是个很有眼光的人,当时扬州有个官员,进贡了一把精心雕刻的镂空玉壶,满心想得到皇帝的夸奖,可没想到,乾隆皇帝大发脾气,说:拿这没用的东西干什么来!”

秋月不置可否:“怎么没用的东西?难道玩还要有用吗?”伊万点点头:“这就是乾隆皇帝的高明之处了,秋月小姐,您想想,这壶是做什么用的?”

“装水呀,盛酒也行。”

“对呀,装水的壶,要是都镂空了,那水还不都漏出去啦?”

秋月思索片刻:“乾隆爷的意思是,赏玩也要实用?”

“秋月小姐真是冰雪聪明!”伊万由衷地赞叹着,而后继续说道,“乾隆皇帝具有很强的操作性,他这样的人适合管理国家。咱们还拿赏玉来说吧,乾隆皇帝刹住了江南掀起的一股奢靡之风,提倡厚重、仿古的器物,从艺术的角度来看,乾隆皇帝也称得上是鉴赏大家了。”

“乾隆爷驾崩以后,他收藏的字画、玉器都怎么样了?”

“驾崩?驾崩是什么意思?”伊万没听明白,秋月有些嗔怪:“您这个中国通怎么连这都不懂?驾崩就是死了。”

伊万恍然大悟:“噢,驾崩就是死了,您等一等……”伊万从西装的口袋里掏出了那个小本子,把新学到的词记上。合上本子,伊万接着说道:“乾隆皇帝死了以后,他的儿子嘉庆皇帝,显然对父亲的珍宝没什么兴趣,就把它们在宫里封存了,至于这副玉镯,当年要不是乾隆皇帝把它赏给了您的祖上,也许今天还躺在紫禁城的某座宫殿里睡大觉呢。”

话题越扯越远,秋月拉回到眼前,她认真地问:“伊方先生,您觉得这玉镯怎么样?”

“上好的和田玉,洁白无瑕,温润无比,秋月小姐,这是件好东西,您应该好好留着。”

秋月试探着:“您想要吗?”

伊万感到意外:“为什么要把它卖掉呢?”

“我需要银子。”秋月直言不讳,伊万很惊讶:“您能告诉我理由吗?”

秋月目光暗淡:“杨大人被贬了,我得想办法帮他。”

伊万思忖着:“杨大人是朝廷高官,他应该很有钱呀?”

“他从秦淮河赎我出来的时候,花了一万两银子,这回贬官,又被抄了家,现在可一贫如洗了。”

“哦,是这样,那好吧,这玉镯我要了,请您开价,我决不还价。”

秋月的眼睛里霎时涌出了泪水:“伊万先生,谢谢您!”

左爷和黑三儿、柴禾走进了琉璃厂东头的明远楼茶馆,茶馆的伙计迎上来,点头哈腰的:“哎哟,这不是左爷吗?您老可是有日子没来了,您坐,您坐,我这就给您泡茶去。”

左爷在靠窗子的一张桌子旁坐下,傲慢地吩咐着:“给我来壶碧螺春,记住!要明前的茶,你别想拿次茶来糊弄我,左爷我一品就能品出来。”

伙计赔着笑脸:“哪儿能呢?左爷您是什么身份,我哪儿敢用次茶糊弄您?您稍候!”伙计转身刚要离开,被黑三儿叫住:“等等,老规矩还记得吗?”

伙计眼珠子一转:“哟,这您可得提个醒儿,老规矩是……”

“云片糕、瓜条儿、葵花子儿、葡萄干儿各一碟,你小子是什么记性?”柴禾明显的不耐烦,伙计的脸上又堆起了笑容:“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我马上去拿,对不住您哪,左爷不是有日子没来了吗?我把这老规矩给忘了,几位爷多包涵!”

黑三儿瞟着伙计的背影:“左爷,瞧见没有?这小子在装傻充愣,这要搁在以前,咱就是借他几个胆子,也不敢忘了左爷的规矩,现在……唉!”

柴禾也接上话来:“左爷,昨儿个我派了两个弟兄下去收银子,您猜怎么着?琉璃厂这一条街的店铺,只收上往常一半儿的银子,有些店铺一见了我的人就哭穷,说是生意不好,绕来绕去的,就是不交银子,这是来软的,还有的店铺干脆来硬的,说左爷您已经罩不住琉璃厂了,还好意思收保护费?慧远阁的王掌柜说话更难听……”

柴禾顿住了。

左爷一拍桌子:“说!大爷我听着呢。”

柴禾的声音低下来:“他说……左爷让人拿刀架在脖子上,连个屁都没敢敢,从此算是栽了,别说是罩着琉璃厂、收保护费,他能不能保护自个儿都难说……”

左爷脸上的肌肉猛地抽动起来,但他马上克制住自己,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人嘴两张皮,想说什么由他去,咱还能把人家嘴堵上?”

“您说得是,您说得是。”黑三儿赶紧打圆场。

伙计端上茶来,左爷悠闲地品着,漫不经心地问道:“霍震西最近怎么样啊?我还挺想他的。”

黑三儿凑到他的耳边,轻声说道:“您放心吧,我早派人盯上他了,听我的人说,霍震西最近正在置办货物,准备回西北。”

左爷一下子直起身子:“消息可靠吗?”

“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从他置办的那些货就能看出来,有茶叶、绸缎和布匹,还有文房用具,要不是回西北,他买那些东西干什么?”

左爷仰天狂笑:“老天有眼啊,机会来啦,姓霍的,你的大限到了!”柴禾给左爷添上茶:“我明白了,对这姓霍的,左爷您早有打算?”

左爷拿起一粒葡萄干放进嘴里:“小子,这么说吧,左爷可不是能随便得罪的,谁得罪了左爷,不死也得让他脱层皮,一会儿你预备几样礼品,拿着我的帖子到京东东皇庄找一下老康,就说我想见他,有要事相商。”

“左爷,这个老康是什么人?”

左爷朝左右望望,小声答道:“这儿没外人,对你们两个我也不相瞒,听说过‘草上飞康小八’么?”

柴禾吃了一惊:“康小八?老天爷啊,那是个职业刺客、江洋大盗,江湖上的名声如雷贯耳。”

“老康就是大名鼎鼎的‘草上飞’?”黑三儿摇着脑袋,“真没想到……”

左爷凶狠地盯着他俩:“都给我把嘴闭严了,这件事要给我烂在肚子里,打死也不能说出去,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往后谁把‘草上飞’的字号露出去,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