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第5/6页)

“我们两人,虽然被牢狱的高墙阻挡,但我们的心却能穿越厚厚的高墙,一刻也不分离。”

汪兆铭摇摇头:“璧君,我何尝不想和你白头到老?可现在,找是一个等待砍头的囚徒,根本没有出狱的希望。”

“我不在乎,兆铭,我们不能举行形式上的婚礼,但你我从现在起,在心中宣誓结为夫妻,你说好吗?”

汪兆铭心潮澎湃,他热泪盈眶,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见过了汪兆铭,陈璧君了却了自己的心愿,在汪兆铭的再三请求下,她答应尽快离开京城。车票已经买好了,潘文雅来为她送行,陈璧君拿出汪兆铭写给她的《金缕曲》给潘文雅看,潘文雅轻声朗读起来:

别后平安否?便相逢凄凉万事,不堪回首。

国破家亡无穷恨,禁得此生消受,又添了离愁万斗。

眼底心头如昨日,诉心期夜夜常携手。一腔血,为君剖。

泪痕料渍云笺透,倚寒衾循环细读,残灯如豆。

留此余生成底事,空令故人潺愁,愧戴却头颅如旧。

跋涉关河知不易,愿孤魂缭护车前后。肠已断,歌难又。

潘文雅不觉流出了眼泪,她擦了擦,连声称赞:“汪兆铭这首词写得太好了,难怪中山先生称他为大才子,果然是才华横溢,璧君,我真羡慕你!”

陈璧君整理着手提箱里的物品:“文雅,你不用瞒我,我看得出来,你喜欢张幼林先生,是不是?”

潘文雅连忙掩饰:“你瞎说什么呀?张幼林是我的同门师兄,他是我的兄长也是的朋友。”

陈璧君站起身:“你不用掩饰,喜欢就是喜欢,有什么不敢承认的?你以前可不是这样,那年我在德克萨斯州的牧场上认识你的时候,你穿着高筒马靴,一身牛仔装束,腰上还挎着左轮枪,骑着一匹枣红马,那时你敢爱敢恨,谁要是惹了你,你敢拔出枪和人决斗,那时的潘文雅,简直是个女侠。”

潘文雅睁大了眼睛:“璧君,难道我现在变了?我怎么不觉得呢?”

“这还用说吗?你的变化简直太大了!在张幼林面前你就像个淑女,有时你看他的眼神……”

“哟,我的眼神怎么啦?”

“那里面太复杂了,什么都有,就像个情窦未开的少女猛地遇见了白乌王子,崇拜、爱慕,甚至还有嫉妒……”

潘文雅连忙伸手堵陈璧君的嘴:“璧君,你再说,我就撕你的嘴!”

陈璧君笑着躲闪:“那就是说到你的痛处了,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潘文雅叹了口气:“张幼林和汪兆铭一样,也是个道学先生,我们这些在海外长大的中国女人,怕是已经适应不了他们了,他们是读四书五经长大的。璧君,我这次来北京,算是了了少女时代的一个梦,以后再也不用想了!”

陈璧君安慰着:“还是再好好谈谈吧,张幼林是有妻子的人,不过,按照中国法律,他可以同时拥有若干个妻子,如果是这样,你介意吗?”

潘文雅不假思索:“我当然介意。这不可能,在我看来,这简直是野蛮人的法律,和文明社会的精神背道而驰,就凭这一点,我就崇拜汪兆铭他们,他们不顾自己的身家性命去革命,去流血牺牲,为的是建立一个文明、自由的社会。”

陈壁君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文雅,我要去车站了,你什么时候回美国?”

“两天以后启程。”

话音刚落,张幼林敲门进来:“陈小姐,我来送送你。”

“谢谢张先生!”陈璧君拿出一张早就准备好的巨额银票递给他,“我走了以后,还请张先生经常给汪兆铭、黄复生送些吃的东西,这银票你拿着。”

张幼林拒绝了:“这个不必,陈小姐放心,我会托人尽可能照顾他们。”

在前门火车站的站台上,陈璧君和潘文雅相拥而别,张幼林把手提箱递给陈璧君:“陈小姐,一路平安。”

“呜——”一声长鸣,火车缓缓开出了站台。京城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次相见,潘文雅不禁泪流满面。张幼林递上手帕,潘文雅擦着眼泪:“我理解璧君为什么冒着生命危险来见汪兆铭了,在她看来,没有比两颗心的结合更能体现爱情的意义了。”

“陈小姐离开京城就安全了。”张幼林此时考虑的是另外的问题。

回去的路上,张幼林告诉潘文雅,明天晚上他就能见到肃亲王了,希望在饭桌上能打听出对汪兆铭、黄复生的判决结果。

“张先生,我已经订好了去美国的船票,后天就要出发了。”

张幼林有些意外:“哦,这么急?不过……也好,这次你回国赶上不少事,也没有好好走一走,你看,我也是忙得很,为汪先生的事,不管有用没用,总要去跑一跑,所以也就顾不上潘小姐了,真对不起!”

“别客气,你为朋友做的已经很多了。我这一走,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张先生就不想和我说点儿什么?”

张幼林思索了片刻说道:“你多保重,祝你幸福!”

潘文雅面对着张幼林站住了,凝视着他:“张先生……不,我还是叫你幼林吧,幼林,你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些……快分手了,有句话我一直藏在心里,不敢说出来……”

“如果不好说,就不要说。”张幼林避开了她的目光。

“不,我要说,不然以后就没机会了,幼林,你听好,我想说的是,我喜欢你,你明白吗?”

“明白,潘小姐这是看得起我,可我已经娶妻了,好像不该再惦记别的女人,你说是不是,潘小姐?”

潘文雅笑了:“我当然知道你有妻子,可……这并不妨碍我喜欢你呀?张,你是受过西式教育的人,你应该明白,爱情……没有任何理由,只会听凭心灵的召唤。”

俩人继续向前走,张幼林答道:“潘小姐,我现在的问题是,我对我妻子有过承诺,这辈子不纳妾,只忠实她一个人,所以,我不会改变自己当初的承诺,对不起!”

“男人的誓言……就这么可靠?据我所知,每一个结了婚的男人大都有过类似的誓言,结果呢?世上的婚姻并不因为双方的誓言而变得美好。”

“别的人我管不了,但我的承诺永远有效。”张幼林语气坚定。

“你的承诺是永不纳妾,但并不包括离婚,幼林,我想告诉你,我希望你能和她离婚,我了解过,按中国法律,夫妻离婚没有什么复杂的手续,只需丈夫给妻子写一纸休书即可生效……”

“然后呢?”

“你和我结婚,幼林,真的,这不是我自私,她真的不适合你,像你这种受过西式教育的人,不应该找一个旧式女人做妻子,你们之间恐怕没有共同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