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第3/7页)
赵三龙满脸忧虑:“铁子哥,绣花儿就这么挺着可不成,我回城里弄点儿药,马上送过来。”
“听我的话,快回吧,绣花儿命硬,兴许能扛过去,你就别来了,这‘虎列拉’太厉害,要是传给你可就了不得了!”
赵三龙摇摇头:“铁子哥,我是绣花儿的男人,她病了我理应留下照顾她,就算是染上病也是我的命,再说了,你是她哥,你都不怕染上,我干吗要怕?”
铁子急了:“你跟我比?我是从战场上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现在还活着已经是白赚了,我们一个连的弟兄就活下我一个,你说,我还能怕死吗?我他妈的巴不得……去和弟兄们做伴儿。三娃子,你听我的,赶紧走,这儿由我顶着,我和绣花儿真要是没扛过去,这也是命,你记着每年忌日给我们烧点儿纸就行……”
两人还在争辩,突然,远处传来阵阵嘈杂声,铁子侧耳细听了片刻,脸一沉沆:“不好,要封村子了,赶紧从小路走!”
赵三龙站着没动:“铁子哥,这不行啊……”
铁子推搡着他,大声吼道:“给我走……”
赵三龙被铁子强行撵走了,他抄小路迅速向后山跑去。村子里,穿戴防护服的日本兵已经在挨家挨户搜查了,他们点火烧房,强行将霍乱患者和病弱者扔到卡车上。赵三龙爬上了后山,他站住,向家中眺望,只见铁子单手抱着绣花儿,另一只手和穿戴防护服的日本兵撕扯,挣扎着不让日本兵把绣花儿拖走,负责警戒的日本兵提着枪冲上来,一枪托把铁子打倒在地……赵三龙怒目圆睁:“妈的,小日本儿,老子和你们拼了……”
他刚要冲下山去,被一个砍柴的老乡死死抱住:“三娃子,不能啊,回去你就没命了!”
绣花儿被穿戴防护服的日本兵强行拖出了院子,绣花儿挣脱了,她大叫着扑向铁子:“哥……”
负责警戒的日本兵迎上去,举枪就刺,绣花儿一个踉跄,捂着肚子倒在了地上,鲜血顺着指缝儿涌流出来。负责警戒的日本兵伸手刚要拽,一个日本军官冲过来,把警戒的日本兵推到一边儿,伸手招呼穿戴防护服的日本兵。两个穿戴防护服的日本兵过来,简单地商量了一下,就把绣花儿拖向已经点着的屋子。
铁子挣扎着站起来:“花儿……”
燃烧的屋子前,穿戴防护服的日本兵抬起绣花儿,一悠一送,扔进火海。
“啊——”绣花儿发出一声惨叫,屋子转瞬间就坍塌了。
铁子被日本兵用枪托打倒后,就势滚到院墙的墙角,把手伸进墙窟窿摸索着。
突然,一个日本兵恐怖地大叫起来,只见铁子手里出现一颗手榴弹,木柄的底端“哧哧”冒着白烟,显然是已经拉了导火索。几个日本兵手忙脚乱地拉动枪栓,将子弹上膛,但已经来不及了,只听铁子大吼一声:“连长,弟兄们,铁子来啦!”
“轰”的一声手榴弹爆炸了,院子里的人都在火光硝烟中倒下了。赵三龙眼前一黑,栽倒在地上……
天色已晚,铺子打烊了,伙计们开始上窗板,王仁山和宋怀仁有一搭无一搭地闲聊着:“对面陈掌柜的放出来了?”
“挨了打,又拿出金条,都没用,日本人要的是《四明山居图》,到了还是把《四明山居图》拿出来,这才换了条命。”宋怀仁解说得挺详细。
“听被打得不轻。”
“嗨,全是自找,要是早跟日本人合作,至于吗?”
“我就闹不明白了,日本人怎么知道陈福庆手里有《四明山居图》呢?”
“日本人是谁呀?井上村光十多年前就在琉璃厂转悠,谁手里有什么知道一底儿掉,下一步,就该轮到咱们东家了。”宋怀仁说得漫不经心。
王仁山心里一惊,但还是装出若无其亭的样子:“荣宝斋是南纸铺,经营笔墨纸砚,东家手里能有什么呀?”
“这你就不知道吧了?”宋怀仁显得很神秘,他往王仁山跟前凑了凑,压低了嗓门,“东家手里有宋徽宗的《柳鹆图》和怀素和尚的《西陵圣母帖》,井上村光早就惦记上了……”
这可不是小事,等宋怀仁磨磨蹭蹭地走了以后,王仁山赶紧来到了张家。
张幼林听罢王仁山的话暴怒,他“哗啦”一声把茶碗狠狠地摔在地上,放声骂道:“小人,卑鄙,简直是条狗!”
“东家,宋怀仁本来就是条恶狗,他早晚会有报应,问题是现在怎么办?”
张幼林一时也没了主意,他气得在客厅里走来走去:“我知道怎么办?反正绝不能让《柳鹆图》和《西陵圣母帖》落到日本人手里。”
王仁山皱起眉头:“可您不能硬顶,陈福庆就是前车之鉴。”
“日本人大不了就是要我这条命,反正我是想开了,字画儿是老祖宗留下来的,不能在我手里被抢走,不然我张幼林对不起祖宗。”
何佳碧流下了眼泪:“我们当然不能交出去,可……咱们总得想个法子呀,这么硬顶也不是个事儿,日本人可什么都干得出来。”
“东家,我琢磨着,硬顶肯定不行,我看咱们还是得和日本人玩玩。说实话,别看井上村光在琉璃厂混了十几年,就他这点儿道行,也就是《三字经》、《百家姓》的水平,还差着行市呢。”
张幼林冷静下来:“你的意思是……用仿作糊弄他们?”
“还得快,听宋怀仁那意思,陈福庆这事儿完了就该轮到您了。”
张幼林思忖了片刻,摇了摇头:“作假也没那么容易,作假的人除了手艺好、人可靠,最好还能找到古纸和古墨,只有这样才能达到乱真的效果,问题是,现在已经火烧眉毛了,到哪儿找合适的人去?”
是啊,到哪儿找合适的人去呢?客厅里静下来,三个人的大脑都在飞快地转动着,突然,何佳碧开口了:“要不然,先给宋怀仁个差事,把他支出去,拖延一下时间?”
王仁山的眼睛一亮:“对!太太,您这主意好。”
此时在前门大街上,刚刚被染上“虎列拉”的橘子皮被日本防疫队发现了,他和几个霍乱患者被身穿防护服的日本兵用刺刀逼到了墙角。
日本防疫队长新田次郎问他的部下三本纠夫:“这些人可以确诊吗?”三本纠夫战前是北海道甬馆市里走街串巷的游医,懂些医术,但属于二把刀那类,给人治好了就吹牛,治坏了就撒丫子。他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可以确诊,是霍乱,需要特殊处理,我们还要多准备一些石灰。”
“没问题,治病的药没有,石灰倒有的是。”新田次郎招招手.几个日本兵从卡车上抬下了一筐生石灰。
橘子皮发现不妙,他急忙大喊:“太君,太君,我是维持会的人,不信您可以去调查,我们会长叫宋怀仁,太君,我是自己人哪,我不是‘虎列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