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五(第5/6页)

然而,他们费了很长时间。如今许多坟墓都挖得很浅,但为了扫罗副院长,他们整整挖下去六英尺。外面天黑了下来,凯瑞丝拿来了蜡烛。壁画中的魔鬼似乎在摇曳的烛光中动了起来。

托马斯和梅尔辛两人全都站在洞里,从地面上只能看到他们的头部,这时梅尔辛说:“等等。这儿有东西。”

凯瑞丝看到了些泥污的白花花的东西,像是有时用来裹尸的浸了油的亚麻布。“你们找到遗体了。”她说。

托马斯说:“可是棺材哪儿去了?”

“他没装在箱子里吗?”棺材只有贵人才能用:穷人只用裹尸布一包了事。

托马斯说:“扫罗是装在棺材里的——我亲眼看见的。这林子中间有的是木头。所有的修士都装了棺材,直到塞拉斯兄弟病倒——他是木匠。”

“等一下。”梅尔辛说。他把木锨插到裹尸布下的土里,抬起一锨的高度。然后他用锨刃敲打着,凯瑞丝听到了木头与木头相碰的闷声。“这儿是棺材,在下面呢。”他说。

托马斯说:“遗体怎么到外边来了?”

凯瑞丝吓得身体一抖。

在远处的角落里,戈德温提高了声音。“他要在圣天使面前,在火与硫磺之中受痛苦。他受痛苦的烟往上冒,直到永永远远。”

托马斯对凯瑞丝说:“你能让他住嘴吗?”

“我身上没带药。”

梅尔辛说:“这里没什么超自然的事情。我的猜测是:戈德温和菲利蒙把遗体弄了出来——在棺材里装进了他们偷来的珍宝。”

托马斯已经镇定下来。“这么说,我们最好还是看看棺材里边。”

他们先把包着裹尸布的遗体挪开。梅尔辛和托马斯弯下腰去,分别抓住肩和膝,把尸体抬了起来。他们抬到齐他们肩高,接下来只好把尸体抛出来,扔到地板上了。落地时砰的一响。他们俩神色都有些畏惧。连不太相信所谓的灵魂世界的凯瑞丝,都被他们的举动吓了一跳,紧张地回头去看教堂的那些阴暗的角落。

梅尔辛清理掉棺盖上的浮土,托马斯则去拿一根铁棍。随后他们一起掀起了棺盖。

凯瑞丝在墓上举着两根蜡烛,让他们看得更清楚。

在棺材里是另一个包着裹尸布的尸体。

托马斯说:“这可太奇怪了!”他的声音显然在发抖。

“我们明智地来看待这件事吧。”梅尔辛说。他的声音平静而镇定,但凯瑞丝——对他了解极深——却看得出来,他的表情是竭力做出来的。“棺材里是谁呢?”他说,“咱们来看看。”

他弯下腰,用两只手抓住裹尸布,从头部缝上的接口处扯开。尸体已经埋葬一周,有一股难闻的气味,但是在没火的教堂的冰冷的地下并没有腐败。即使在凯瑞丝的摇曳烛光中,也可以毫无疑问地辨出死者的模样:头部是一圈明显的浅黄头发。

托马斯说:“是白头扫罗。”

“就在他自己的棺材里。”梅尔辛说。

凯瑞丝问:“那另一具尸体是谁呢?”

梅尔辛把裹尸布在扫罗的头顶周围包好,重新扣好棺盖。

凯瑞丝跪在另一具尸体旁边。她曾经处理过许多死尸,但她从没有把一具尸体从坟墓中弄出来,所以她的双手在抖。不过,她还是揭开了裹尸布,露出了那人的面孔。让她恐怖的是,那双眼睛还睁着,像是瞪着看。她强使自己替他阖上了冰冷的眼皮。

那是个她认不出的大个子青年修士。托马斯从墓穴中踮起脚尖往外看了看,说:“这是乔奎尔兄弟。他比扫罗副院长晚死了一天。”

凯瑞丝说:“那他埋在……?”

“在墓地……我们都是这么认为的。”

“在棺材里吗?”

“是啊。”

“可是他在这儿。”

“他的棺材够重的,”托马斯说,“我帮着抬来着……”

梅尔辛说:“我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乔奎尔躺在这教堂里,装进棺材,等着埋葬。趁着别人吃午饭之机,戈德温和菲利蒙打开棺材,搬出了尸体。他们挖开扫罗的坟墓,把乔奎尔的尸体放到扫罗棺材的上面。他们封上了坟墓,随后把大教堂的珍宝放进乔奎尔的棺材再盖好。”

托马斯说:“所以我们得挖开乔奎尔的墓。”

凯瑞丝抬头看了看教堂的窗户。一团漆黑。在他们挖开扫罗的墓时,天已经黑了下来。“我们可以留到明天再说吧。”她说。

两个男人都沉默了好长时间,随后托马斯开口说:“咱们还是干完吧。”

凯瑞丝到厨房去,从柴堆里取出两根树枝,在火上点着,然后回到教堂。

他们向外走的时候,听到戈德温叫嚷:“而上帝愤怒的葡萄压榨机被抛到了城外,葡萄淌出了鲜血,在地面上泛滥着,达到马勒的高度。”

凯瑞丝战栗了。这是圣约翰神启的恶劣意象,令她憎恶。她竭力不去想它。

他们在火把的红光中,快步走向墓地。远离教堂里的壁画和戈德温刺耳的疯言疯语,凯瑞丝舒心多了。他们找到了乔奎尔的墓碑,动手挖了起来。

两个男人已经为两个见习修士新挖了墓,还开挖了扫罗的坟。从吃罢午饭以来,这已是他们第四次挖掘了。梅尔辛露出了疲劳的样子,托马斯也满头大汗。但他们依旧顽强地干着。洞穴慢慢地越来越深,旁边的土则越堆越高。终于,一锨下去碰到了木头。

凯瑞丝把撬板递给梅尔辛,随后便跪在坑口,手里依旧举着两根火把。梅尔辛撬开棺盖,把它抛出坟坑。

箱子里没有尸体。

里面摆放着的是袋子和箱子。梅尔辛打开一个皮口袋,取出了一个镶珠宝的十字架。“哈利路亚。”他疲惫地说。托马斯打开一个箱子,露出了一排羊皮纸卷,紧紧地排列着,如同柳条箱里的鱼:是文件。

凯瑞丝感到担忧的重负从肩头滚落了。她把女修道院的档案拿回来了。

托马斯把手伸出另一只口袋。他看着手里握的东西,原来是头骨。他害怕地叫了一声,松了手。

“阿道福斯圣徒,”梅尔辛用一种务实的口气说,“朝圣者跋涉几百英里,就为了摸一下盛他的骨骸的匣子。”他拿起那头骨。“我们真幸运。”他说,然后把它放回了袋子。

“我可以提个建议吗?”凯瑞丝说,“我们得用一辆车把这些东西全都运回王桥去。我们何不把它们仍然放在棺材里呢?一来已经安放好了,二来棺材可用来防盗。”

“好主意,”梅尔辛说,“我们把棺材从墓穴中抬出来就行了。”

托马斯返回修道院,取来了绳子,他们把棺材拽出了墓穴。他们重新装好棺盖,把绳子绕着捆在外边,以便在地上拖着,进入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