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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都好说,朋友。”亨利虽然打断了他的话,却很明显地挺了挺身子,两脚站得开了一些,“你为你昔日的祖国尽了全力[62],不是吗?是在法国负了伤,我没记错吧?”
德弗林殷勤点头。亨利爵士倾着身子,察看着德弗林额头上那个其实是被爱尔兰政治保安处警探开枪打出的疤痕。“我的老天呐,”他轻声说,“要我说,你现在能站在这里,真是命大。”
“我想,我去安置他好了,”乔安娜・格雷说,“你觉得怎么样,亨利?因为我知道你实在太忙了。”
“我说啊,那就有劳你了,老妹妹。”他看了眼手表,“我得在半个小时内赶到豪尔特去。”
“不必客气。我带他去房子那里,然后再看看沼泽周围什么的。”
“如果你稍微用点儿小心思,那你就对霍布斯角了解得比我还多啦。”他一时忘我,胳膊滑到了她的腰际,又不情愿地抽回来,对德弗林说,“别忘了马上去费肯哈姆找警察报到。你知道怎么办吧?”
“是的,先生。”
“还有什么问题吗?”
“枪,先生。”德弗林说,“我听说您需要我打野兽。”
“啊,对。没问题。明天下午到格兰奇来拿东西吧。车你也可以明天下午骑走。格雷女士跟你讲这件事了吧?提醒你一句,每个月只有三加仑的油,必须自己省着用。大家都要牺牲一下啊。”他又摸起胡子,“光是一架兰开斯特轰炸机,德弗林,要飞到鲁尔区[63]去的话就要两千加仑的油。你知道吗?”
“不知道,先生。”
“那你现在知道了。我们都得随时准备做出贡献来啊。”
乔安娜・格雷挽过他的手臂:“亨利,你要迟到了。”
“是啊,确实,亲爱的。”他向爱尔兰人点点头,“好吧,德弗林,明天下午见。”
德弗林额手致意,直到他们走出前门,才进了起居室。乔安娜・格雷回来的时候,他刚点燃了一根烟,看着亨利爵士驱车远去。
“给我讲讲,”他说,“他跟丘吉尔是朋友?”
“据我了解,他们从来没见过。斯塔德利村主要是伊丽莎白时期的那个庄园比较有名。首相希望找个幽静的地方度个周末,作作画,然后再回伦敦。”
“正好让亨利爵士有机会献殷勤?嗯,我明白了。”
她大摇其头道:“我还以为你会随时随地来一句‘begorrah’[64]呢。你这个人可够牙尖嘴利的,德弗林先生。”
“利亚姆,”他说,“叫我利亚姆就好了。这样听起来好一点,尤其是我称呼你‘格雷女士’。他对你一往情深啊,都一把年纪了。”
“黄昏恋又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我倒觉得这不是黄昏恋,这是半夜恋。不过话说回来,这种关系多少能起点儿作用。”
“何止能起作用——是相当关键。”她说,“好了,带上包,我去取车,送你去霍布斯角。”
海风送来的雨水寒气侵人,暮霭笼罩着整个沼泽。乔安娜・格雷在沼泽看守员的院门前停下车子,德弗林走下来,环视四周,若有所思。这个地方太过古怪和神秘,让他的汗毛寸寸乍起。那流入海湾的溪流,片片泥沼,连天的灰青色芦苇荡与薄雾接成了一色。不知什么地方会传来一声鸟叫,还有几双翅膀在扑啦啦地拍打,却看不见。
“我明白你说的与世隔绝是什么意思了。”
她从正门前的石板下面摸出一把钥匙把门打开,踏上一条青石板路。潮气重了起来,墙上的白灰已经一片片地剥落了。左边的门连通的是兼做起居室的厨房,也是石板铺成的地面,不过多了一座宽大的壁炉,还铺了一些草席。屋子的另外一边有个做饭用的铁炉具,还有个白色的洗手池,已经裂开了,上面安了一个水龙头。一张大松木桌围了两条凳子,壁炉边有一把扶手椅,这是全部的家当。
“跟你说,”德弗林说,“北爱尔兰的唐郡,我长大的地方跟这个地方一模一样。生一把火把这个地方烘干就可以了。”
“还有个巨大的好处——隐蔽。”她说,“估计你在这里的全部时间,连个鬼影子都不会见到。”
德弗林打开提包,拿出一些个人物品、衣服,还有三四本书。然后他的手指顺着缝线的地方摸到了一个暗角。掀开夹层,里面有一把德制瓦尔特P38式手枪,拆成了三部分的消音版斯登冲锋枪[65],还有一部给陆上特工使用的袖珍S型手台。里面还有一千张一英镑和两百张五英镑的钞票。此外还有个白布包,他并没拆开。
“经费。”他说。
“要搞车?”
“对。我手里有联系人的地址。”
“哪儿来的?”
“军事谍报局总部的文件里记的。”
“人在哪儿?”
“伯明翰。估计这个周末我就应该去一趟。有什么需要交待我的?”
她挨着桌子坐下,看着他把斯登冲锋枪的枪管拧好,又将枪托插进去。“路不近,”她说,“估计来回要有个三百英里。”
“显然我的三加仑油可跑不了那么远。我该怎么办呢?”
“如果你能摸到地方,黑市上倒是有不少油,比正常价高三倍。商业流通的油被染成了红色,这样警察可以追踪非法使用者。不过只需要用普通民用防毒面具的过滤罐过滤一遍就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德弗林把一个弹夹塞进了冲锋枪,检查一遍之后又拆成部件,重新放回提包底部。
“真神奇,科技啊。”他议论道,“这个东西可以抵近射击,但是只会听见枪栓的声音。对了,这是英国货。又是一件特殊行动机构以为早就到了荷兰地下运动手里的东西。”他掏出烟塞进嘴里,“关于这趟出门,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有什么样的风险?”
“很少。”她说,“摩托车上的灯按照规定进行了符合宵禁要求的改装,所以什么问题都不会有。路面上,尤其是乡下的路,几乎没有什么车辆。大多数的路中间都有白线,可以起点作用。”
“警察或者保安力量什么的呢?”
她狡黠地瞥了他一眼:“哦,这个问题不用担心。你不往限制区里面走的话,警察是不会拦住你的。虽然严格来讲这里仍然是个防卫区,但是如今已经没人在乎这些规定了。至于警察,他们有权力把你拦下来查看身份证,如果有打击非法用油的任务,在主干道上也可能会拦车抽查。”
她说着说着有些愤慨了。想起昔日种种经历,他强自按下了一种开口让她开开眼界的冲动。他说道:“没别的了?”
“应该差不多了。市区里有限速二十英里的规定。当然,你一块指示牌都看不到。不过今年刚入夏的时候,他们已经开始在许多地方重新挂起路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