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光武中兴,大汉的回光返照(第12/13页)

耿恭站在城墙上冲着匈奴人大喊:“汉家神箭威力无比,只要中箭必死无疑!”匈奴左鹿蠡王听了也不当回事,心想自己几万人,一对一开战够杀你好几轮了,几根箭能改变金蒲城被屠城的命运吗?不信邪的左鹿蠡王开始强攻金蒲城。

汉军虽然人数不多,但是武器很厉害,强弓劲弩的威力比匈奴的武器强太多,等匈奴大军进入射程范围后,耿恭下令数百张强弩同时发射。涂满毒药的箭雨飞向匈奴,“神箭”发挥作用,只要中箭受伤的,创口溃烂速度惊人而且具有强烈的视觉冲击力。左鹿蠡王大惊失色,急忙下令收兵。“神剑”给匈奴人带来了巨大的心理压力,受伤的士兵伤口不断恶化,疼痛让他们忍不住呻吟,夜幕降临给这幅诡异的场景更增加了些许恐怖感。倒霉的是,偏偏这时候开始下大雨,电闪雷鸣,耿恭看准时机率兵主动进攻,左鹿蠡王的内心震惊无比,他无法想象耿恭居然敢带着几百人出城打两万人。由于夜色的掩护,匈奴大军没摸清耿恭的实力,只觉得先是毒箭后是风雷大作,认为一定是老天爷在发出警告,于是在漆黑的夜幕中,左鹿蠡王怀着崩溃的心情下令撤军。耿恭与金蒲城暂时解围。

之所以会出现这个转机,是因为匈奴有敬畏鬼神的习俗。当年匈奴人把苏武扔在贝加尔湖边放羊,不给食水,结果苏武竟然顽强的活了下来,这让匈奴人感到匪夷所思,认为苏武一定是有神明的保佑。眼下又是毒箭又是雷雨,这个心理打击实在太强烈。虽然匈奴人暂时离去,但是耿恭知道他们很快又会再次卷土重来,于是他决定换个位置,到疏勒城驻防,继续和匈奴死磕。疏勒城,今新疆奇台县以南六十公里处半截沟乡麻沟梁村石城子。疏勒城既不是唐代的疏勒军镇,也不是班超待的疏勒国,而是一座汉军修筑的小型要塞,依山傍水,地势险要,是兵法中最典型的“雄城”。

两个月以后,匈奴大单于亲自率铁骑围攻疏勒城,可是耿恭根本不按常理出牌,居然再一次带着几百人打开城门主动进攻。打完就跑,快马加鞭逃回城,留下一堆匈奴兵的尸体。这一战极大地鼓舞了守军的士气,不过这次主动出击也被匈奴人发现了底细,知道汉军人少势弱后,慢慢向疏勒城靠拢,开始向守军发动进攻。久攻不下之后,匈奴人想了一个坏主意,他们控制了流经疏勒城的小河,使水流改向,极端的沙漠气候加上当时正好是六月天,没有水只有死路一条。耿恭一面下令节约使用储存的淡水,一面在城内挖井。几天过去了,储存的淡水已经用完,可挖了三十多米深的井却依然没有半点出水的预兆。

史书记载,当时“吏士渴乏,笮马粪汁而饮之”。士兵们渴得把马粪里的水分榨出来喝。绝望的耿恭来到井边,郑重地拜井:“昔日贰师将军拔佩刀刺山,飞泉涌出,如今大汉强盛昌明,自有上苍保佑,难道会走投无路吗?”就在这个绝望的时刻,泉水忽然从地下喷涌而出,清凉的泉水带来了生机,也让将士们在心理上受到了鼓舞,但耿恭没有被惊喜冲昏了头脑,解渴之后立即下令用水和泥修补城墙,还故意让士兵们在城头接水洗澡。匈奴大军的内心再次受到打击,千辛万苦地断了河,竟然没有用,建在半山腰的疏勒城居然打出了井水,实在是天意。匈奴军无奈,再次撤退。耿恭的坚持是他再次取得胜利的关键,如今的围棋界还流传着“耿恭拜井”这一招。然而,这仍然不是最后的胜利。

匈奴人来来回回折腾了大半年,疏勒城仍然没被踏平,于是他们把目标转向西域其他小国,驻扎北路的西域都护陈睦在随后与匈奴的抵抗中战死沙场,车师前国的关宠部队也英勇奋战而死。西域诸国在匈奴铁骑的踩踏下纷纷投降,疏勒成为孤城一座,再次被包围。这一次,耿恭遭遇的是断粮,原先的几百士兵也因为伤病只剩下几十人。车师后王的夫人曾在解围期间偷偷地给耿恭送过一些粮食,但终究是杯水车薪。疏勒城的将士们开始吃眼前所有能吃的东西,甚至把皮革铠甲切碎煮食,又把弩箭拆开,把上面的皮条和弦都煮了来吃。匈奴单于实在没有耐心了,派人喊话招降,表示只要耿恭愿意投降,就把女儿嫁给他。耿恭假装感兴趣,请匈奴派使者进城细谈,但使者一进城就被杀死,士兵们在城墙上将尸体分块,煮了吃了。匈奴单于气炸了,加紧攻城,却依然拿不下疏勒。

此时,耿恭与关宠发出的求援信在路上走了六个月后,终于送到了首都洛阳,但是因为赶上明帝驾崩,忙完明帝的丧事,章帝才开始考虑疏勒城的问题。以司空第五伦为代表的一方坚持认为不该救,理由是,距离太远,隔了千里之遥,来来回回这么长的时间过去,说不定耿恭他们早就战死了,更何况为了救几十个人,牺牲更多的人,这一趟救援实在不值得。而司徒鲍昱言辞恳切地说:“当初是皇帝派将士们去远征西域,如今将士有难,朝廷却在关键的时候抛弃了他们,这样做只会增长匈奴的士气,使那些忠诚的人受到伤害。以后匈奴要是再来侵犯,必然没有人愿意再去为汉朝效命。”鲍昱又补充说:“耿恭、关宠他们只有几千士兵,但匈奴久攻不下,可见他们对国家是忠心耿耿的。陛下可以命令敦煌、酒泉两郡太守,各发两千精锐骑兵,火速救援,然后迅速折返。”章帝最终下定决心,命令敦煌、酒泉两郡太守率军援救,同时加发张掖郡兵,以及鄯善国的军队,一共七千人,驰援柳中。又派征西将军耿秉(耿恭的堂兄)屯酒泉,领太守事,做好战略准备。

公元76年正月,军吏范羌带着救援部队来到柳中城,然而他们见到的只有尸体,关宠部队在一个月前集体战死。西伯利亚的寒流动摇了救援军队的意志,这一趟柳中城算是白跑了。秦彭诸将认为任务已经完成,准备返回,但是范羌坚持要去疏勒看看,确定耿恭是否还在。秦彭等人劝不动范羌,便给了他两千兵马,让他自己去看。范羌冒着严寒历尽艰苦终于来到了疏勒城。耿恭跟将士们早已奄奄一息,听到城下有动静,以为是匈奴来袭,准备起身做最后的抵抗。范羌听到城头响动,知道耿恭还活着,于是大声呼喊:“我是范羌啊!我来迎接耿校尉!接你们回去!”疏勒城内顿时爆发出欢呼声,城门大开。范羌看着眼前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士兵,内心震撼不已。

第二天,大军撤出疏勒城,匈奴兵紧追其后,耿恭且战且退,最后抵达玉门关时,二十六人只余十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