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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玛目显得越来越没耐心。

马斯基林把手伸进口袋拿剃刀片,同时偷偷把一颗子弹藏在手中。他打算先表演一招吞刀片,再伺机布置好子弹。为了证明刀片的锋利,他先拿起刀片轻轻割向手腕,让一滴血冒了出来,然后才张嘴把六片刀片一一吞下,摸摸肚子,一副愉悦满足的表情。

接着,他把手伸进嘴里,拖出六片整整齐齐串在一条棉线上的刀片。

伊玛目伸手抓来其中一片,重重在刀刃上咬了一口,然后愤怒地丢在地上。

马斯基林露出微笑,傲慢地说:“很高兴你喜欢这个法术。”

一旁的仆人不敢把这句话译出。

伊玛目转身面对地上那块地毯,伸出双手。他把手向上移,地毯便随着从地上浮起,柔软的布料变得木板般坚硬。马斯基林抬头向天花板看去,但找不到隐藏的吊索钢丝。于是,他装出一副惊奇不已的模样,整个人慢慢往后退。

伊玛目把地毯升到了腰部的高度。

这个手法确实让马斯基林激赏不已。当然,不管是腾空的地毯还是自动开合的柜门,毫无疑问都有助手在暗处操纵,但伊玛目处理得非常好,让人看不出任何破绽。马斯基林继续往后退,直到背部抵到石灰墙壁。

伊玛目目光坚定,地毯已升至齐胸的高度。

利用这个机会,马斯基林把手伸到背后,一手以刚才的剃刀在墙上挖洞,另一手则接住落下的石灰。很快他便挖出了一个小洞,然后把手中的子弹塞了进去。他知道,只要这颗子弹能嵌在墙上不掉下来,他就有办法打败伊玛目的这张飞毯。

伊玛目慢慢降下地毯,让它飘回地面。

马斯基林赞赏地点点头,接着把手伸进衬衫,拿出道具枪。

这个动作让伊玛目误会了,他立刻害怕地后退两步。

“不,不,没事。”马斯基林说,但老人似乎完全不明白。他睁大眼睛,牢牢盯着这把枪。就在他要高喊保镖时,马斯基林聪明地倒转枪管,把枪口指向自己。

老人安心了些,但还是保持距离,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马斯基林从夹克口袋里拿出六颗空包弹装进手枪,把左手摊开举高,右手则持枪对准左手掌,枪口与掌心的距离大约只有二十厘米。接着,他闭上眼睛,扮了个苦脸,然后扣下扳机。

负责翻译的仆人咕咚一声跪了下来,开始念念有词地祷告。

马斯基林伸出左手让对手检查。那颗子弹看起来直接穿透了他的掌心,但他的手掌除了中央有一小块红印之外,并未受到任何伤害。伊玛目朝墙边走去,但马斯基林抢在他之前来到墙边,以夸张的动作挖出刚才偷偷嵌进去的子弹,交给伊玛目检查,同时说:“这颗子弹送给你,作为这次表演的纪念品。”

伊玛目用力一甩,把子弹扔在地上。他气得脸都歪了,嘴里喃喃发出一连串喉音。

马斯基林发觉自己好像做得太过火了。

伊玛目指着他,尖声说了一堆话。

已被吓呆的仆人颤抖着说:“伊玛目他……伟大的伊玛目说你根本是个骗子。他很生气……你必须离开了。不过,在你走之前,伊玛目要让你见识一下真正的魔法……好让你永远也忘不了他。”

马斯基林咬紧牙关。他把这次差事搞砸了,他太得意忘形,不小心造成了反效果。

伊玛目拿起墙边那根长矛,高举过头,然后闭上眼睛,喃喃念出一长串没有任何音韵起伏、近似催眠咒语般的祷词。

然后,他睁开眼睛瞪着马斯基林,目光牢牢盯在这位魔术师身上,接着他把尖锐的矛头转过来抵住自己的腹部。此时他的目光突然变得柔和了,似乎在怜悯眼前这位白人的无知。

他的意图已非常明显,也极其骇人。

他突然狂吼一声,朝墙壁冲去。

“不!”马斯基林大叫,扑上去想阻止他。

但长矛的木柄已撞上了墙壁,锐利的尖端顿时深深刺入老人瘦弱的身体。他发出一声呻吟,身体已被长矛贯穿。矛尖刺破了他的棉缎衬衫,从背部钻出。

马斯基林呆住了,原本伸出想要搭救的双手僵在半空。

担当翻译的仆人再度跪倒在地,放声大哭。

马斯基林感到惊骇莫名,现在他已完全相信那个传说。早在多年前他便听闻那个残忍故事:那些生来注定成为最高祭司的男孩,会在避免伤及体内重要器官的前提下举行刺穿身体的仪式,就像欧洲妇女在耳垂上钻洞一样。这些孩子若能存活下来,身上便会留下一条通道,得以让他们日后由此插入任何锐利的物体。马斯基林根本没把这个传说放在心上,但此刻,活生生站在他面前的这位老人,已向他证明了这个传说的真实性。

传统观念上这根本不能算魔术,却比他见过的所有魔术都伟大,令人称奇。不管他使出舞台上的何种戏法,都完全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对伊玛目崇拜不已的仆人呜咽着译出以下的话:“伊玛目说,没有任何白人会这种魔法。他还说,如果你们的军队胆敢进入阿拉伯人的土地,他们就会像他此时这样,受到长矛刺穿身体的惩罚。”他暂停翻译,连声请求伊玛目快把长矛拔出来。“伊玛目希望由你来替他拔出长矛。”

马斯基林试图掩藏沮丧的情绪。他已一败涂地。撤退命令一旦下达,英军的鲜血便注定会洒遍这块沙漠。现在他只希望能平安离开此地,并祈祷图卜鲁格的守军能把隆美尔牵制在原地。他走上前,抓住长矛握柄,用力往后拔,但长矛几乎纹丝未动。他又试了一次,握紧木柄猛力一抽,但长矛只稍稍被拔出几厘米。

伊玛目汗流满面,但只不屑地哼了一声,看起来并不痛苦。

这根长矛仿佛被老虎钳紧紧夹住,马斯基林一次只能拖出几厘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其从老人体内拔出。

马斯基林不安地低头看着长矛。真奇怪,他想,长矛上竟然没沾上半滴血。他转头看向伊玛目被刺破的衬衫,也没见到出血。这时,他突然灵机一动。这好像……他以前似乎听过类似的事情。他想起来了,那是祖父说过的故事,细节已不太清楚,但概要并未遗忘。二十世纪初有一位艺人,宣称自己是来自沙漠的隐士,并在郊区多次成功表演类似的幻术,却在伦敦被人揭穿。马斯基林记得,关键就在那个人腰部的皮带。

伊玛目用手盖住伤口,以胜利者的姿态开始教训马斯基林。

马斯基林恭恭敬敬地把长矛交还给他。当老人伸手接过时,马斯基林顺手摸了一下他的腰。

老人突然向后跳开,仿佛被魔鬼触摸到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