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节(第27/27页)

发泄了怒火的朱文,头脑突然间清醒过来!想一想自己刚才说的话,倒抽一口冷气,几乎瘫软在地上。

怎么办呢?是如何一下子鬼迷了头,把她得罪成这个模样?“该死,该死!”他不住地捶着头骂自己。

受了气的缇萦,正要起身回屋,忽然听见他那样在骂,一时弄不清是怎么回事。借着站起的势子,偷偷一望,才知道他是在自责。

这是个太出意外的发现——同样地,她也如他一般,那一骂一推之中,其实已消除了大半的火气,这时看他那么大个子的一个人,这样坐在地上自怨自艾的一副可怜相,不由得心软了。

“哼!”她微微冷笑,“刚才那副狠劲儿,到哪里去了什

一听这话,朱文真如喜从天降,一跃身,兜头长揖,嘻嘻地笑道:“一切是我糊涂、荒唐。另性气!”缇萦自然还有些气,特意把身于避开冷冷答道:“你请吧,我不敢意你!亏得你没有带剑,要带着,还不一剑把我杀掉!”

“怎说这话?”朱文大为局促,“叫我置身何地?”

“然则你所说的话,叫我又置身何地?”

“好了!”朱文只好涎着脸说,“这一段你就揭了过去吧!”

“我不像你那么善忘,也不像你那样善变。一会儿工夫,就能从老虎变成一只老鼠。”说着,想起刚才他那拚命捶头,仿佛不知道疼痛的怪模样,倒又忍不住要笑了。

“好了,我现在说句正经话,你听不听?”

“说正经话,我自然会听。”缇萦将信将疑地说,“不过,我从不知道你哪一句是正经话?”

“这,你未免太不信任我了!至少关于师父的大事,我说的总是正经话。”

缇萦想了想,这不错!便不作声,作为默认。

“我现在要说的一句话,还是与师父有关。”朱文加重了语气说,“等师父的大事办妥了,那时候你怎么说?”

这话叫缇萦好难回答,既不明白表示,也不肯率直拒绝,只好含糊其词地答道:“时候还早呢!现在谈不到此。”

“不,现在就谈。”

朱文坚决地说。

“你这不是逼我吗?”

“世上有许多事是非逼不可的。”

“你如果一定要这样子地逼我,就显得你对爹爹,不是一片真心了!”

“这话不然。”朱文极从容地辩解,“我不是拿替师父办事来作为要挟,你允许了我就办,你不允我就不办。不是那样!不管你对我如何,我一样尽心尽力替师父去奔走。但你就是不愿意,总也得说一个字,好让我死心!”

这下缇萦真是再无闪避的余地了!同时也颇欣慰于他所显示的那种光明磊落的态度。但要她亲口明明白白私许终身,总觉得是件万万不可的事。所以千回百折地思量,终归于无话可答。

忽然间,她想到了一个自以为极好的说法:“这话,你应该跟爹爹去说。”

其实,这已是一个尽在不言中的答复,而朱文却意犹未足,更进一步地问:“师父不许,我自然无话可说。师父许了,你又怎么说?”

“我说什么?”缇萦生气骂道:“我说你是块死木头!”

“喔!喔!”朱文终于愉悦地笑了起来。渐渐地,两人又并肩偎坐在树下了。月光中,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眼中各有一层神秘的光辉,也都是傻嘻嘻地笑着。

“我就不懂,”缇萦问着:“你看我有哪些好?”

“这你可把我问住了!”

说了这一句,朱文用双手捧着她的脸,痴痴地望。她觉得被他看得心里发慌,然而她并无任何挣扎。

“我该怎么说呢?反正是真的好看,不是我心里以为你好看就好看!像这样子看着,我看一辈子都看不厌。”

“哼!”缇萦笑着推开她的手,“若有一天你敢说一句‘看厌了’,那时我再跟你算帐!”

“永远不会。将来你就是成了阿媪那个样子,我仍记者你此一刻的形象,到死都不会改变的。”

如水满则溢,蓄积在缇萦心中的、无数的关于朱文的往事、感觉、想象——不管是恩怨爱憎,此时都化作一股不可遏制的冲动,叫一声“阿文”,一扑扑在他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