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 伦敦塔中的王子(第2/3页)
格洛斯特此时需要在南部寻找有实力的同党,他有另外的盘算,黑斯廷斯虽然频频向他示好,但他不完全信任这位“盟友”,52岁的黑斯廷斯长期混迹于宫廷,政治阅历丰富,在中部地区实力强大,不易受自己掌控。时年28岁、头脑简单的白金汉公爵是英格兰最富裕的大贵族之一,他对妻子的伍德维尔家族充满鄙视,无疑成为格洛斯特的最佳选择,两位公爵找到交集后一拍即合,迅速结成盟友。
4月29日,格洛斯特与白金汉相约在北安普敦会合,试图拦截爱德华五世,他们还是慢了一步,里弗斯伯爵和理查德·格雷爵士护送小国王已经开拔过去,抵达距离伦敦还有24公里的史丹尼·斯特拉特福德,计划貌似落空了。
里弗斯是个性格敦厚的合格战士,当年曾与来访的勃艮第私生子进行过精彩比武并赢得美誉,但他仅是个战士,缺乏统帅之才,没有政治头脑。里弗斯听说两位公爵抵达身后的北安普敦,可能幼稚地这样考虑:自己率队护送小国王进伦敦加冕,没什么值得害怕的;对方是两位著名的大王公,应该去打个招呼,增进友谊,格洛斯特还是小国王的叔叔,更没什么值得担忧的。如此敏感时刻,两个公爵突然率领家兵现身附近非常诡异,里弗斯却没起半点疑心,居然把小国王安置在客栈,与理查德·格雷回身拜访格洛斯特与白金汉。
里弗斯与理查德·格雷在北安普敦受到两位公爵的热情宴请,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夜晚,第二天早上醒来却发现已被逮捕。如果里弗斯有点政治头脑,不返回北安普敦,快马加鞭把小国王安全送进伦敦城,历史将是另一个走向。格洛斯特赶到史丹尼·斯特拉特福德,以王叔身份接管小国王的护卫,里弗斯的人不知发生何事,更不会有人怀疑王叔护送侄儿有何不妥,卫队乖乖服从了命令,小国王询问舅舅和哥哥到哪儿去了,格洛斯特含糊其辞地搪塞。
王后听说儿子被拦截的消息,意识到大事不妙,她没有号召支持者起兵勤王,因为大家听说爱德华五世在自己名声卓越的叔叔手里,没谁会觉得有什么不妥,无人会响应号召。王后的第一反应是要保护其余子女,当晚带着孩子们再度躲进西敏寺避难。只有王后的弟弟王家舰队司令爱德华·伍德维尔率船驶入海峡,时刻准备抗争。
5月4日,格洛斯特护送小国王进入伦敦,将他安置在伦敦塔的王家公寓,其实相当于软禁,对外则声称已经将误导国王走向迷途的奸臣逮捕。御前会议对任命格洛斯特担任护国公分歧不大,但以坎特伯雷大主教鲍彻、约克大主教罗瑟拉姆(前大主教乔治·内维尔已于1476年逝世)、伊利主教约翰·莫顿等人为首,坚持应该举行加冕礼,最多可推迟至6月24日。
爱德华五世的王位继承合法合情合理,毫无半点争议,格洛斯特有苦难言,他将数名御前会议大臣罢免,换上自己人,仍无法阻挠加冕礼。三名德高望重的主教忠于爱德华四世,坚持己见,他们的言论颇有分量,其他贵族、乡绅就算不喜欢伍德维尔氏,也认为主教们的意见十分中肯,何况格洛斯特担任护国公的目的已达到,无充分理由阻止加冕。若爱德华五世如期举行加冕,格洛斯特等人的计划就泡汤了,伍德维尔氏回归朝廷是早迟的事儿。
格洛斯特通知约克郡的家臣,声称王后及其家族准备毁灭他和白金汉等高贵的王室血亲,要求他们发兵南下支援,很明显他已决定以北方武装为后盾发动政变。6月13日御前会议正商讨新王加冕事宜时发生惊人一幕,格洛斯特突然生气地猛击桌子,指着黑斯廷斯大喊“叛国贼、叛国贼”,一队卫兵冲进来抓捕黑斯廷斯,黑斯廷斯的侍卫与之发生打斗,室内一片混乱,黑斯廷斯最终被擒获,这位陪侍先王几十年的宫廷权贵被押到外面迅速斩首,三位大主教和其他几名御前会议成员身上挂彩,但他们未被杀害,仅遭到监禁。
黑斯廷斯突然遇害令人震惊,对其中原由的解释因为缺乏坚实资料众说纷纭,以下说法似乎最符合事件发展的逻辑:黑斯廷斯感到格洛斯特未坦诚把自己当盟友,而是与白金汉结盟,重用带来的北方家臣,颇有悔意;他发现格洛斯特野心超出自己预期,并不仅仅满足当上护国公压制伍德维尔氏,而想剥夺爱德华五世的继位权,黑斯廷斯可能又考虑与王后结盟,但无论如何,他肯定成了格洛斯特实现野心的绊脚石才会惨遭毒手。格洛斯特标榜宗教虔诚,砍三位碍事主教的脑袋他没那个胆魄,干脆杀掉黑斯廷斯以震慑其他反对者。
霍华德男爵总算逮到报仇的机会,转而投靠护国公,6月16日格洛斯特派他带兵包围西敏寺,要求王后将另一位王子小约克公爵交给坎特伯雷大主教,80岁的大主教对这次行动给予配合,但他本人对其目的不甚了解。霍华德诡称,新国王加冕,他的弟弟却躲在避难所里不合乎体统,在伦敦塔的小国王也需要有个伴儿,如果王后不答应要求,他们可能武力解决。大主教担心发生流血事件,苦口婆心说服王后,王后忍痛把儿子送出西敏寺。担心未来可能被一网打尽,多塞特侯爵随后寻机逃出西敏寺。
6月22日,圣保罗大教堂的布道会上,刚投靠格洛斯特的剑桥神学博士、伦敦市长爱德华·肖的弟弟拉尔夫·肖受命发表一番无耻演说,宣称爱德华四世曾与埃莉诺·巴特勒女士订过婚,他与伊丽莎白·伍德维尔的结合属重婚,因此非法婚姻生下的儿子无权继承王位。拉尔夫·肖同时暗示,其实爱德华四世与克拉伦斯并不是第三代约克公爵的儿子,因为只有格洛斯特在发色、相貌和身高上与父亲最为相似。
拉尔夫·肖的说辞来自见风使舵的巴斯和韦尔斯主教罗伯特·斯蒂灵顿的建议,他们为讨好新主人不惜编造荒唐理由,不过是拾克拉伦斯早年的牙慧,同时把法王和沃里克编造过的谣言添油加醋发挥。之所以把克拉伦斯也编排进去,是因为在王位继承序列里,即便爱德华四世及其儿子都无权继位,也轮不到格洛斯特,克拉伦斯还留下一个独子——小沃里克伯爵。当然,如此布道肯定得到格洛斯特或白金汉的首肯,听众们惊得目瞪口呆,甚至有人发出嘘声。拉尔夫·肖因为这次布道身败名裂,承受不住坊间非议和道德压力,第二年羞愤而死。
事已至此,格洛斯特之心路人皆知,不会再有什么新王加冕礼,爱德华四世泉下有知肯定痛心疾首,无论如何想不到,最终篡夺儿子王位的居然是这位一向忠心耿耿的弟弟。权力是亲情的最冷酷杀手,格洛斯特为了篡位敢下血本,把两位兄长说成私生子,等于给父亲戴上绿帽,暗示母亲不守妇道,老约克公爵夫人塞西莉听闻此事气得破口大骂。